辦法的時候，那種黑暗冰冷的焦慮和恐懼又無孔不入地占據(jù)了他身體的每一個細(xì)胞，讓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在驚恐戰(zhàn)栗，每一次呼吸都艱難無比。

他機(jī)械地一遍一遍刷新新聞，一遍一遍打?qū)O陽的電話，終于在無數(shù)次占線和無人接聽后，電話通了。

“對不起……冉冉，我太忙了……我正打算打給你?！睂O陽的聲音焦急暗啞，背景音一片雜亂。

“他怎么樣了？”陳冉咬著手指關(guān)節(jié)，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拍一段動作戲的時候，摔了一下，肩膀，背上和腿都有骨折，主要是碰到頭了，顱內(nèi)血腫，這邊醫(yī)療條件不太好，現(xiàn)在專機(jī)回北京手術(shù)，大概2個小時以后到……”

“他醒著嗎？能跟我說話嗎？”

“沒有……他醒著的時候，說想要見你，還……”孫陽頓了頓，聲音低了些：“留了遺囑?！?/br>
“你回來看看他吧，萬一……”孫陽沒再說下去。

“嗯。我在機(jī)場，我回去。”陳冉掛斷電話，才發(fā)現(xiàn)左手食指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被自己咬破了，他看著血混著雨水流過手背，滴到衣服上，卻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

四個小時后，陳冉終于回到離開一年的北京，他下了飛機(jī)，狂奔到醫(yī)院，沈宜修正被醫(yī)生護(hù)士們推著進(jìn)手術(shù)室。

“一休哥！”陳冉不顧一切地?fù)淞松先?，壓抑一路的情緒終于崩潰，直接跪在醫(yī)院走廊里哭了起來。

昏迷中的沈宜修好像意識到了什么，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虛弱地睜開眼睛，眼神漸漸從渙散到聚焦，盯著陳冉滿是淚痕的臉，笑了一下，說：“冉冉？別怕，我死不了?！?/br>
你都回來了，我可舍不得死。

孫陽跑了過來，和護(hù)士一起把陳冉拉起來：“先別急，先讓他做手術(shù)?！睂O陽抱著他的頭，輕輕搓了兩下他的背。

陳冉抱著孫陽哭了一會兒，才悶聲問：“到底是怎么受的傷？”

孫陽嘆了口氣：“拍一段在下雨天山崖上跳躍打斗的戲，替身做了幾次老板都不滿意，他覺得那些動作他自己都能做，就非要自己上。本來也沒事的，跟他對戲那個演員滑倒了，老板伸手去拉，結(jié)果被帶著一起摔下去了……那個小演員倒是傷得不重?！?/br>
陳冉點點頭，胡亂擦了一把臉，這才抬起頭，看見林亦暉，沈家父母，還有別的同事家人都緊張地守在手術(shù)室門口。

他不想過去，坐到角落里去了。孫陽陪著他靜靜坐了一會兒，悶聲開口道：“老板剛受傷還清醒著的時候跟我說，如果他死了，他所有個人名下的財產(chǎn)都給你，來不及找律師，還特意讓我錄了音……”

陳冉靜靜聽著，什么都沒說。

“他還讓我去他包里找了點東西，讓我交給你?！睂O陽說著，從自己包里拿出來一個系著帶子的黑色天鵝絨小包，遞了過來。

陳冉打開，見里面有兩串相思豆的手鏈，其中一串的繩子明顯新一些，上面的豆子也少了幾個；還有兩只裸圈的鉑金對戒，陳冉把那戒指拿在手上仔細(xì)看了看，大一點的那只內(nèi)圈上刻著他的名字，另外一只小一點的里面什么都沒有。

陳冉緊緊捏著那兩只戒指，用力太大，以至于圓形的戒指都微微有些扁了，他也沒有察覺。

孫陽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說：“冉冉，你還是很在乎他的，是不是？折騰了這么久，這次如果老板能平安好起來，你能不能就……”孫陽沒直接說出來，好像是怕他為難，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我跟了老板很多年，他以前是個很自私的人，如果是在遇見你之前，我覺得他根本不會去救一個跟他搭戲的龍?zhí)仔⊙輪T，他甚至連那些人的名字都懶得知道。但這次他就毫不猶豫地去救了，我總覺得他說不定當(dāng)時想到的是你，那孩子也就17、8歲，就你那時候那么大?？赡芾习遄约憾疾辉敢獬姓J(rèn)，但我在他身邊能感覺到，他這些年，尤其是你離開的這一年，是有很多改變的……所以，你能不能原諒他？”

陳冉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點點頭，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氣，閉著眼睛靠在孫陽肩頭，輕輕抽泣起來。

他以為自己有勇氣獨(dú)自離開，他以為那樣卑微的愛意早已在多年徘徊不安中消耗殆盡，但事到臨頭，失去的恐懼和深埋在心底的想念還是會突出重圍，戰(zhàn)勝他自以為是的武裝，就像被突然擊碎了殼子的蝸牛，驟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只要他好好的，還有什么是不能忘記，不能原諒的呢？

……

沈宜修醒過來的時候，陳冉正在他身邊打盹，小雞啄米一樣一下一下點著頭。

“冉冉?！鄙蛞诵蘅戳怂粫?，才微笑著叫了一聲。

“??？”陳冉猛地驚醒，有點怔愣地看著他，過了好幾秒鐘，才緩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唇邊的口水，歡天喜地而又如釋重負(fù)地笑道：“你醒了！”

“你怎么不去睡？看你都困成什么樣了。”沈宜修溫柔寵溺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他們說你可能要醒了，我怕你睜開眼睛找不到我?！?/br>
沈宜修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留下微小短暫卻尖銳的刺痛，冉冉以前好像也說過這話，我怕我走太遠(yuǎn)，你找不到我。

這一次再也不會了，沈宜修想，永遠(yuǎn)都不會再讓你有理由離開我。

“冉冉，你一共離開我三次，這次回來，還會走嗎？”沈宜修看著陳冉的眼睛，向他伸出手。

嗯，三次。第一次他偷偷逃跑了，是沈宜修強(qiáng)迫他回來的；第二次他處心積慮鬧到分手，是沈宜修把他救回來的；第三次，他離開一年，是認(rèn)清自己內(nèi)心，跟往事握手言和，主動回來的。

陳冉握住沈宜修的手，笑得有點調(diào)皮：“這要看你表現(xiàn)?！?/br>
沈宜修一時百感交集，想要說點什么。陳冉?jīng)]有給他這個醞釀感情，掏心掏肺賭咒發(fā)誓的機(jī)會，而是從口袋里摸出了那對戒指中大的那一個，拉著他的手，把戒指慢慢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隨后陳冉抬起頭來，眼神如晚星一樣清亮：“這個還給你。”

沈宜修低頭撫摸了一下那個他去年就買了一直放在身邊的戒指，小的那個本來刻了名字的，后來陳冉走了，他就把里面“沈宜修”三個字抹去了。這次出意外之后，他想著兩個戒指留給陳冉，他以后找到心上人，送給別人也挺好的。

沈宜修看著失而復(fù)得的戒指，喉頭哽咽：“你的那個呢？”

“讓人去刻字了?！标惾秸f。

“刻什么字？”沈宜修抬頭笑望著他。

“刻‘一休哥是個和尚’?！标惾竭肿煲恍Γ冻鲐悮ぐ愕难例X，他在沈宜修因為做開顱手術(shù)而剃光了頭發(fā)的光頭上吻了一下：“我一個人的和尚?！?/br>
……

三個月后，沈宜修康復(f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