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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言和李冬行都很沉默。“是我的錯?!崩疃姓驹陂T邊上,看著老于一瘸一拐下樓去的背影,“我早就看出了柱子的病,我不該瞞著于哥,還讓師兄也一起瞞著?!?/br>程言看出他很難受,走上前去,把手放上師弟肩膀,說:“你那會也是出于好心,不想讓于哥一家增加負擔?!?/br>李冬行搖搖頭,慢慢說:“于哥把我當朋友,我卻自以為比他有知識,直接居高臨下地宣判了柱子的未來。他們本來有機會可以去正規(guī)醫(yī)院試試的。如果我當時告訴于哥,讓他帶著柱子來中心看看,錢的事再想辦法,今天的事根本不會發(fā)生?!?/br>他說得平靜,按在門框上的手卻在發(fā)抖。程言嘆了口氣,努力想做些疏導(dǎo)工作:“你也別想太多了,每個人能耐都是有限的,很多事我們沒法提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做不了?!?/br>李冬行有一會沒說話。他在原地站了會,對程言笑笑,說他沒事,先下樓去上個課。師弟走了之后,程言在沙發(fā)上坐了會,心里依然覺得沉沉的,像被塞了一噸重的石頭。人各有命,要是放在以前,老于的事最多讓他覺得可惜。但認識了李冬行之后,這個想法潛移默化地變了。一旦開始在乎一個人的痛苦,就好像沒法對更多的苦難置之不理。程言揉了把自己的心口,無奈地輕笑了下。半年前的自己想的太天真,李冬行這小子看起來不麻煩,實際上是個無窮無盡的□□煩,沾上了就意味著告別他以往的獨善其身。這算什么?愛屋及烏?程言覺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前半輩子的瀟灑日子都葬送在一個人手里,不僅如此,還要為了他不斷自找麻煩且樂此不疲。傻歸傻,程言的腦子還在工作,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瞅著下午沒課,他直接出門去了趟警局。王沙沙原本翹著個二郎腿坐在辦公桌前,一見程言過來,立刻把腿給放了下來。“程哥啊,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一看邊上沒別的同事,他瞬間收了人民警察的威嚴,換上點略微諂媚的笑臉,一邊讓程言坐下,一邊顛顛地起來給他泡茶。上回程言拿追穆木當由頭讓他查傅松的事,王沙沙卡在了他爹的坎上,自覺沒辦好事,之后但凡見到程言,總是客客氣氣一口一個程哥,活像當年在學校里呼風喚雨的小王哥轉(zhuǎn)頭當了程言小弟。在王沙沙眼里,程言他們實驗室的老大不在,程言雖說是穆木師弟,可平時看他和穆木的相處,分明占著上風,鐵定是個能說得上話的,要是能搞好關(guān)系,相當于在通往心上人的道路上開了一重綠燈。而李冬行這個學生時代的宿敵,竟對程言畢恭畢敬,那更說明了程言的能耐。要知道李冬行可是積了那么多年的威,都快成王公子心理陰影了。能讓一個十來歲就能單手擰斷自行車輪圈的狠角色心服口服叫師兄,程言該有多厲害?更別提之前程言幾句話就差點戳到他老爹的痛腳。王沙沙因此挨了一頓揍,非但不記恨,還更堅信程言深不可測。王沙沙就算是個二世祖,也是個見過點市面的二世祖,自詡很能審時度勢,無論是利益當前,還是形勢在后,他都覺得自己叫程言一聲“哥”,一點不會虧。程言心安理得地接了王沙沙的茶,先喝了口,悠悠地說:“王警官,你知道‘神之眼’么?”王沙沙瞪了瞪眼:“程哥,這你都知道了?”看他眼神,簡直像懷疑程言在江城按了不少耳目,對每件事都了如指掌。程言沒打算故弄玄虛,直接說:“有個朋友中招了。你們查出點什么沒?”王沙沙一拍桌子:“這家人,居然都騙到程哥朋友頭上了!”他拍完桌子又好像嫌手疼,甩了甩胳膊,搖頭嘆氣,“就是程哥,這事真不好辦。你說他們是詐騙吧,我也覺得像,但架不住真有人信??!那些給他們送錢的,哪個不是自愿的?就算后來覺得像是被騙了,有幾個找到局里來,都拿不出什么像樣的證據(jù),有的到最后都還覺得大師法力是真的,就是要錢多了些?!?/br>程言一掀眼皮,冷冷地說:“還要證據(jù)?我國什么時候容許非法宗教活動了?”王沙沙上半身探到程言跟前來,一邊敲著桌子一邊瞅準了四下無人,才說:“程哥,這事難就難在,他們沒說自己是什么教派。那個叫‘玄子’的大師有法力,都是粉絲吹的。我們派人去查了,發(fā)現(xiàn)他們還真拿得出證來……”程言:“什么證?”王沙沙齜了齜牙,干咳一聲:“國家注冊心理咨詢師?!?/br>程言一揚眉,心道幸好李冬行和穆木沒來。他也知道咨詢這行業(yè)魚龍混雜,最容易出江湖騙子,可誰知道還真能玩這么大,都快騙到他們這些正牌人士跟前來。證是真的,是不是買來的就不得而知了,那邊對外宣稱收費標準是一千五百塊一個小時,雖說比行業(yè)均值略高,但也不算離譜。就是這背后又以什么名目收了來訪者多少額外好處,據(jù)說鐵桿信徒口風都特別緊,連警方也無從查證。而且有證在手,即便是醫(yī)生收紅包,也輪不到警察去管,這么一來,王沙沙他們就算覺得蹊蹺,都沒法真把這組織給取締了。聽王沙沙說完,程言心里有了點數(shù),轉(zhuǎn)身走出警局。天已經(jīng)黑了一半,頂上的云一半灰一半橘,瞧著很有幾分詭異。三月初春意來得還不夠均勻,連道旁的樹都才枯中透青。程言忽然想,老于是在這個時節(jié)被逼走的。他挺過了枯寂蕭瑟的冬,卻再也見不著生機萌發(fā)的春天。而那伙逼走他的騙子,居然還能逍遙法外。程言深深地皺了一下眉,走了幾步,突然接到穆木電話。“冬行跟你在一塊嗎?”她張口就問。程言:“沒有,我下午一個人出來的。”穆木像是抽了口氣,有點著慌地說:“那冬行去哪了?他下午的課根本沒去上,要不是有學生來找我,我都不知道他人不在……”程言心里跟著緊了緊,跟穆木說他會去找人,轉(zhuǎn)身招了倆出租車,邊給李冬行打電話。電話空響了一分鐘,李冬行沒掛斷,也沒接。司機問去哪,程言猶豫了下是不是去老于家看看,又想李冬行若只是去找老于,沒理由不告而別。他思忖片刻,對司機說了一個地址。出租車停在了一個小區(qū)門口,程言下了車,按照記憶里傳單上的那個地址,鎖定了一棟樓。這小區(qū)瞧著還算新,門口裝著密碼鎖和監(jiān)控,底層被改造成了一個糕點鋪,有十來個老頭老太正在外面排隊。這樓與對面樓之間有塊綠地,枯黃的草坪邊上擺著幾張木頭長椅。程言找了一會,很快看見正對著小區(qū)門口的長椅邊站了一個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