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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來穆木有一次同他說的,他這個人太難接近,嘴上全是套路不肯露一點真意,真不知什么樣的姑娘才有那么厲害的性子,能收拾得了他。李冬行厲不厲害?大概是很厲害,厲害到能一點點磨穿了他年復一年壘起來的外殼,逼他直視底下連自己都已久違的真心。程言吸了口氣,站起來,拖著有點發(fā)麻的腿和不聽使喚的右胳膊,慢慢走到自己房間,從扔在床頭的書包里把之前帶回來的幾本本子掏了出來。他走回客廳,坐到了沙發(fā)上,把本子放在身邊,沖李冬行招招手。李冬行大致會了意,爬起來坐到程言身邊,猶猶豫豫地把本子拿在手里。程言別過腦袋,直視前方,滿不在乎地說說:“感興趣的話就翻翻。”主人都發(fā)話了,李冬行也不好扯謊說沒興趣,便真的低下頭展開那本日記。本子看起來年代相當久遠,內(nèi)頁已經(jīng)發(fā)黃,里面的字跡是用藍色圓珠筆寫的,筆劃還很稚嫩,一樣稱不上好看,勉強能看出點現(xiàn)在程言筆跡的影子。本子上的內(nèi)容和李冬行想象得不大一樣,沒有太多少年程言的心路歷程,而是事無巨細、堪稱煩瑣地記錄了每一天發(fā)生的事。每一個日期下面,都恨不得有四五頁紙,密密麻麻地記載著日記主人一天下來都做了哪些事見了什么人,不僅包括事件的前因后果,人物的外貌特征,連日常對話都沒拉下。這簡直不像一本尋常的日記,更像是一種刻意要保存下來的記錄。以李冬行對程言的了解,師兄實在不像是一個會不厭其煩地回憶一天見聞的人。程言會干這件事,一定另有理由。他從頭到尾把日記翻了一遍,詢問般看向程言。程言左臂枕在腦后,半仰著腦袋,盯著墻紙上的花紋,平靜地說:“這幾本本子,我大概寫了一年。我寫這些東西,是因為害怕,所以存存檔?!?/br>李冬行試探著問:“害怕……忘了某些事?”“害怕忘了所有事?!背萄孕πΓ戳死疃幸谎?,“就像我忘了自己人生的頭十二年一樣?!?/br>十五年前,他在病床上醒過來,就好像睡了人生中最漫長的一覺,睡著睡著,就把之前腦子里裝的每一件事都丟光了。剛醒的時候,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他看著鏡子里的那張臉,就像看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周圍環(huán)境中的一切事物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包括守在他床前的父母。見兒子醒過來,程言的父母自然都喜不自勝,他母親將他緊緊摟在了懷里。擁抱著他的身軀是柔軟的,卻一點不熟悉,程言跟個木頭人似的陷在母親懷里,不知為何覺得一陣發(fā)慌,腦袋劇烈地疼了起來,哇地一聲吐了。他媽一直沒說,可程言瞧得出來,剛剛還欣喜若狂的女人訕訕縮回雙手,似乎有點不知所措,見程言吐了,表情更是受傷。他媽給他蓋好被子,走出門去,和那個應該是他爸的男人說了會話,肩膀有些激動地起伏著,說著說著捂住了嘴。他爸摟著他媽,他們一起去找了醫(yī)生。接下來的三天,程言又做了許許多多的檢查。醫(yī)生說他是頭部受創(chuàng)導致的失憶,他之前受得傷很重,已經(jīng)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躺了一個半月,差一點就成了植物人。如今只是丟了一部分記憶,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他父母把這個消息告訴程言的時候,眼里還是包含著希冀的,就好像他們得到了權威人士的確認,給程言身上蓋了個戳,證明他們的兒子還是他們的兒子,沒有給什么人掉包。他媽對他依舊溫柔,可是從那天開始,程言清楚地記得,他媽就再也沒抱過他。剛出院的那陣子,家里始終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除了把自己和身邊人都忘得一干二凈,程言的腦子沒啥毛病,看得懂書,做得了題,甚至連功課都沒落下多少。他爸和他媽對他都小心翼翼的,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再刺激到兒子那脆弱的腦子。程言父母做了多年生意,一半根基在國外,這回為了程言的病,他們索性把家都搬到了美國,打算就此移民定居。程言住在這間本該是他家的大房子里,每天照吃照睡,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那一陣子,程言每天早上起來都會多照一會鏡子,看看里面那張臉是不是還和昨天一樣。他自然叫著爸和媽,卻不止一次地覺得,自己在叫兩個不認識的人。他再怎么裝都裝不出該有的熱絡,只能客客氣氣的,好似揣著對方收留他且供他吃穿的感激。見程言這副樣子,他爸媽更戰(zhàn)戰(zhàn)兢兢,整個家里彌漫著一股如履薄冰的氣氛,看似平和卻更疏離。程言愈發(fā)覺得自己就像是這個家的客人,更有甚者,他可能是一個搶了這對夫婦心愛兒子軀殼的惡魔。有幾次,他媽敲他房門,帶著點雀躍地把一些小玩意捧到他面前,有的時候是一架直升機,有的時候是幾個變形金剛。女人抓著那些玩具,就如同抓著一點嶄新的希望,直到確認了程言臉上的無動于衷,那點希望一次次破滅,最終成了死水般的絕望。對類似的試探,程言心里其實是有些厭煩的。當一個人把一樣他根本不記得的東西硬塞給他,喋喋不休地說許多他毫無印象的話,非要讓他一遍遍在腦子里搜刮可能留下的印象,這一點不有趣。但他念著那是他的母親,他強迫自己耐心地應對,明知毫無希望還是反反復復地去回憶,只可惜他的腦子就像被龍卷風摧枯拉朽地徹底掃蕩過,是當真什么都沒留下,任憑他再怎么努力都于事無補。于是他只能一次次地讓他媽失望而歸,那一次次的失望,也同樣印在了他心里,讓他感到深重的負罪感,仿佛這都是他的責任,是他不夠努力,所以沒法把他媽心里的兒子原原本本地還給她。就是那時候,他開始有了頭疼的毛病。他父母又帶他去看了好幾次醫(yī)生,醫(yī)生說程言腦子的器質(zhì)性損傷已經(jīng)康復,再覺得頭疼的話,只可能是心因性的。他從醫(yī)院里拿回了幾個裝著類似安慰劑的白瓶子,心里的罪惡感更重了。之后他mama再沒拿其他東西來試探過他,程言卻不覺得輕松。他很清楚,在他父母眼里,他的頭疼可能只是不愿面對過去的逃避手段罷了。當他感覺到來自父母的責備目光時,他努力地裝作毫不在意,拼命循著蛛絲馬跡扮演那個屬于他的角色。他本以為可以就這么相安無事下去,直到有天晚上,程言頭疼病又犯了,走出房間倒水,路過父母房間,在那沒關牢的房門外無意中聽見了一段對話。“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那是他媽的聲音,聽上去正在啜泣,“我以前一心撲在工作上,都沒好好陪過阿言。阿言那么懂事,一個人乖乖在家,都沒抱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