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被沈雋一說，黎苗停下腳步，臉上的焦灼卻沒有下去。他看著大郎君氣定神閑，坐在椅子上悠閑自在看書的模樣，忍了又忍，還是不解道：“郎君，你怎么一點(diǎn)都不著急！”

    沈雋唇邊含笑，相比起往日的虛假的笑，他今日的笑容真實(shí)許多。

    “有什么可著急的？不論急不急，圣旨都會過來?！痹掚m如此，他低頭看書時，心思卻也飄到了待會兒會來的圣旨上。

    那個人會給他賜什么官？沈雋早已把最近七八年的白聞樓文會魁首情況都了解過，這些人入仕官職大多在七品，官職不外乎長史、舍人、詹事丞等。不管他最后的官職是哪一個，沈雋都已做好打算。

    江伏院外忽然響起一陣喧鬧聲。

    沈雋心思一動，來了！

    沈雋跟著前來報信的仆從快步走進(jìn)前院大堂時，就見到身著宮中服飾的天使正坐在大堂里喝茶。

    “這位就是沈家大郎君？”

    坐在大堂里陪天使喝茶的沈鳳璋起身，“正是兄長?！?/br>
    “沈家大郎君沈雋聽旨！”

    沈雋跪在地上，低垂眼眸，忽略掉那些不甚重要的夸贊之語，一心等著他最想聽的內(nèi)容。冗長的圣旨終于被念到最重要之處。

    長史？舍人？詹事丞？

    沈雋胸有成竹等著對方念出這三個中的一個。

    然而——

    “贈爾為奉朝請，錫之敕命于戲……”

    沈雋猛地握緊手掌。奉朝請？！怎么會是奉朝請？！奉朝請雖然也是七品官職，但卻是文散官，并無實(shí)際職務(wù)！

    怎么會這樣？！

    黎苗不知道奉朝請的底細(xì)，還在一旁興奮極了。

    沈雋卻怎么都笑不出來，此時此刻，他腦中飛速轉(zhuǎn)著，不停思索為何自己的官職會出異常。是殷貴妃？是了，最近接二連三的刺殺，顯然表明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那她也極有可能干預(yù)那人的賜官。

    死死握緊拳頭，狠狠咬緊后槽牙，沈雋心中滿是恨意。他剛想起身，卻見天使又拿出一份圣旨。

    “始興郡公沈鳳璋聽旨！”

    沈雋看著跪在他前方的沈鳳璋，心中忽然生出不祥預(yù)兆。

    下一刻，不祥預(yù)兆成了真。

    “……茲以覃恩，加贈爾為中尉，錫之敕命于戲，麟趾超群……”

    咔嚓。掛在腰間的佩玉被沈雋無意間握碎，尖銳的碎玉扎進(jìn)掌心，沈雋卻覺察不出疼痛。他凝視著起身接旨，笑容滿面的沈鳳璋，額角神經(jīng)突突地跳。

    這份圣旨寫得比剛才那份漂亮多了，各種夸贊之語，顯然下旨之人很滿意沈鳳璋。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被封七品散官奉朝請，沈鳳璋卻會在同一天被封六品實(shí)官中尉。

    中尉，掌管京畿治安、糾察，擔(dān)負(fù)京城內(nèi)的巡察。沈鳳璋何德何能，能夠擔(dān)任這個職位！

    舌尖蔓延開去的血腥味讓沈雋終于回神。他壓下心頭的怒意和恨意，帶上笑容，上前恭喜沈鳳璋。

    沈鳳璋也沒想到當(dāng)今至尊動作會這么快。她還以為他肯定還要再考慮幾天。終于踏入仕途的沈鳳璋心情極好，尤其是在看到沈雋壓著不快來向她道喜時。

    盡管沈雋面上一派溫和，光風(fēng)霽月，看似真心實(shí)意替她高興，然而從他略顯晦暗的鳳眼中，沈鳳璋一下就看出他心情格外糟糕。

    沈鳳璋見狀，索性沒有再像往日那樣神情輕蔑不屑，而是面帶喜意，真心誠意看著沈雋，“同喜同喜！”

    一個散官，一個實(shí)官，有何可同喜的。

    果然沈雋被氣得眼眸愈發(fā)幽深，定定地看著沈鳳璋，牢牢咬著牙。

    頒完旨的天使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朝著沈鳳璋微微笑著，語氣恭敬，“小郡公，有人在外邊等您。”

    成功氣到沈雋的笑意一收，沈鳳璋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這個有人指的是誰。她立馬吩咐劉溫昌去取昨天帶回來的東西。

    等到劉溫昌取來昨天的棋和籌碼，沈鳳璋快步朝外走去。離郡公府不遠(yuǎn)處的路口停著一輛寬闊的牛車，昨天見過一面的內(nèi)侍果然就站在牛車旁。

    留在大堂里的沈雋望著沈鳳璋離去的背影，心頭怒意漸漸沉淀下來，他臉上重新恢復(fù)成滴水不漏，溫和含笑的模樣。

    不過一個六品中尉，總有一天，他會站得比沈鳳璋更高！而且，他微微瞇眼，沈鳳璋站得越高，對他而言，可利用的價值越大。

    這邊沈鳳璋去見當(dāng)今至尊了，另一邊，沈鳳璋被賜六品中尉的消息如旋風(fēng)一般瞬間席卷整個郡公府。

    二房的沈湘瑤原本在畫一幅墨竹圖，聽到仆從來報，執(zhí)筆的手一抖，豆大的墨跡落在紙上，瞬間毀了整幅畫。

    她深吸口氣，試圖畫完這幅畫，然而落筆的手卻不停在抖，怎么都無法平靜下來。

    中尉？怎么可能？沈鳳璋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當(dāng)上中尉呢？時間太過久遠(yuǎn)，有些事她已經(jīng)忘記了，但沈鳳璋入朝為官的時間她記得很清楚，是在沈雋入朝為官很久以后，在沈湘珮和王十二郎開始談婚論嫁的時候！

    和記憶中截然不同的發(fā)展讓沈湘瑤生出莫名的不安。不行，不能再讓沈鳳璋這樣發(fā)展下去。她得想個法子，讓沈鳳璋丟官罷職，讓阿弟接替沈鳳璋的爵位。

    宣紙上的墨點(diǎn)暈得越來越大，沈湘瑤盯著那一團(tuán)墨漬，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她記得上一世沈鳳璋入朝為官沒多久，身體越來越差，臉色越來越蒼白。當(dāng)時有人傳出沈鳳璋是吸食了五石散，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前朝因五石散引發(fā)大禍，本朝立朝之初，就將五石散列為禁物，一旦查出服用，嚴(yán)懲不貸！當(dāng)時謠傳沈鳳璋吸食五石散后，宮里立刻就派人想要調(diào)查，但因?yàn)樯蝤P璋主動辭官，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沈湘瑤想起沈鳳璋臨死時面如金紙，形容枯槁，如同骷髏一般的模樣，覺得當(dāng)年那個謠言也許就是真的！

    沈鳳璋肯定吸食五石散了，若非如此，她那時為何主動辭官。

    忽然間，沈湘瑤激動起來，臉上顯出狂喜之色。

    短期內(nèi)吸食五石散并不會產(chǎn)生身體變差，形容枯槁的后果。沈鳳璋當(dāng)年會變成那個樣子，只能是吸食多年的結(jié)果。這么說了，她現(xiàn)在肯定就已經(jīng)在服用五石散了！

    只要她放出消息，不論沈鳳璋是被查到服用禁/藥，還是如上一世那樣為躲避追查主動辭官，對她都有好處。

    想通如何解決沈鳳璋后，沈湘瑤一下子放心下來，臉上神情也好看了許多。她將桌上被毀掉的畫團(tuán)成一團(tuán)，剛想扔掉，換上新紙，驀地想起一事。

    沈雋今日應(yīng)該也被賜官了！

    一向把沈雋當(dāng)做將來靠山的沈湘瑤趕忙放下紙筆，匆匆讓人去找上好的文房四寶。帶著備好的文房四寶，她快步朝江伏院走去。

    她得去恭喜沈雋成為詹事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