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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br>楚珣望著車窗外不斷掠過的城市風(fēng)物,斑駁著時光銹跡的古老的教堂,街邊牽狗的情侶,半晌沒有說話。他強抑沖動的情緒,從后面緩緩伸出手,雙手合攏,捧住傳武的頭。手指摩挲著顱骨縫隙,一腔的埋怨,深情,全部纏在指腹螺紋里……楚珣是情緒十分多變的人,容易被某種心思牽著,仿佛有千張面孔,讓人捉摸不透,傳武偶爾也無所適從,摸不透這人的臭脾氣。楚珣骨子里唯一不變的,就是這片真心。歷經(jīng)波折最終平安送走王欣欣,讓他精神上卸下一副重擔(dān),心情一下子軟了。兩人一道出生入死,風(fēng)雨同歸,每一次出任務(wù)相依為命,用自己的胸膛守護對方的后背,兩人緊抱在一起吊著鋼索穿越都市的繁華喧囂……大風(fēng)大浪都熬過了,眼前人就是將來后半輩子的情感依靠,有什么想不開的,昨晚瞎鬧個什么?楚珣撫摸傳武的頭,嘆了一句:“你以后,不準(zhǔn)再跟我吵架?!?/br>一句話,說得楚珣眼里一熱,傳武心口也一熱。兩人默默無言,都懊惱,鬧什么別扭?楚珣昨夜為啥惱火?二爺這么驕傲一個人兒,這樣的脾氣、心性,從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只有他忽悠別人的,他啥時候能被身邊人蒙在鼓里,耍一道,多么丟臉。二武是他的人,他這么稀罕、在乎的人。以楚珣這人旺盛的掌控欲望與強烈的自尊自負,他愛的人,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屬于他的;二武黑黑的眼睛里閃爍的每一粒光芒,都是為二爺閃的!二武的童年,少年,二武與他分離的十五年,二武的現(xiàn)在,將來,直到兩人都老了,直到永遠,這人是他的人,容不下旁人窺視,別人甭想。也幸虧霍歡歡與傳武并沒有實在的瓜葛,那倆人倘若小時候真有過什么,楚珣一準(zhǔn)兒得發(fā)瘋咬人,掐出血。楚珣雙手合握,握住傳武的脖頸,手指卡在對方最脆弱不設(shè)防的喉骨處。他一發(fā)力,能捏碎骨頭。傳武開著車,目視前方,身形一動不動,把喉嚨袒露給他,就讓他捏著。傳武啞聲說:“你以后,也不準(zhǔn)再那樣。”楚珣:“我又咋樣了?”傳武:“俺心里難受。”楚珣:“……我沒想讓你難受,你就總是嫌我不好。我沒以前好了?”楚珣口氣酸溜,含著一口醋沒噴呢:“你當(dāng)初還真會挑,那媳婦選的,夠漂亮,多般配。”傳武:“不是俺挑的。俺跟她沒關(guān)系,斷了,也沒有‘那個’過。”楚珣:“胸大,屁股也大,好生養(yǎng),一準(zhǔn)兒能給你生一窩?!?/br>傳武:“……俺不要那樣?!?/br>楚珣自嘲道:“你媽給你挑的吧?你媽最不待見的人就是我,我也知道。”傳武:“俺就最待見你。”楚珣:“……”傳武那時口氣冷冷的,表白的話說出口,眼底平靜無波,握方向盤的手都沒有顫一下。就好像講出心里埋了二十多年的一句陳詞。歷經(jīng)太久,已經(jīng)沒了當(dāng)初青春年少時那份沖動,就是歲月沉淀剩下的依戀,最單純,也最濃郁。楚珣心思突然軟得一塌糊涂,鼻子發(fā)酸。他額頭抵住傳武的后腦勺,兩手從后面環(huán)抱對方胸膛,緊緊抱著,把這人填進自己胸口。二武啊……他們本來應(yīng)該直接開到米蘭機場,有直飛國內(nèi)的航班。車子駛向郊區(qū)方向,楚珣突然說:“下一個出口,轉(zhuǎn)彎?!?/br>傳武問了一句:“機場不是那個方向,你要去哪?”楚珣抵著傳武的后腦,聲音低?。骸安蝗C場,不想回去?!?/br>傳武聲音更?。骸啊换厝ツ阋ツ?。”楚珣:“去哪都行。”傳武:“……”出口近在眼前,傳武不用楚珣提醒第二遍,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轎車“唰”得橫向平移,斜著飛下公路出口。楚珣“嗯”得一聲,身子制不住往后一仰,車子快速沒入一條岔路。鄉(xiāng)間小路兩旁,是成片成片半人高的蒿草,開出黃澄澄的小野花,陽光下蕩漾……兩人心有靈犀,不必多言,甚至不需要看對方的眼。這么多年,早已經(jīng)邁過需要用語言和眼神交流的年月。倆人倘若哪天多說了幾句,肯定是兩口子吵架,互相掐呢,否則根本不用說話。楚珣去過地下宮殿兩次,每一回進門,迅速抱住,膝蓋互相頂著,腳丫子踩著,往小床蹭去,然后撲倒。還說什么?都是男人,相愛的男人,不用廢話。楚珣貼著傳武的耳朵,低聲給對方指路,說悄悄話似的。他手心洇出汗,在傳武肩膀上抹手。傳武握方向盤的手也出汗,喉結(jié)滑動,胸膛起伏。兩人心底都明白,這一趟是要去哪里,這一步邁出去,就收不回來。但是兩人之間的這一步,已經(jīng)等得太久。是該對方的,也是該自己的。這些年虧欠了對方,又何嘗不是虧欠自己?米蘭郊外往東,步入亞平寧的鄉(xiāng)村,有一處幽靜的小鎮(zhèn),風(fēng)景如畫,漫山遍野開著明黃色的雛菊和紫色鳶尾花,美得令人窒息。車子在田間小路上顛簸,藍莓園里勞作的大叔抬起頭來,沖他們揮了揮草帽。楚珣笑出一口白牙,也對草帽大叔揮揮手。傳武:“你認識?”楚珣:“不認識。”車停在丘陵地帶樹林間一處小木屋前。木屋門前有一圈柵欄,上有煙囪,周圍栽種郁金香和小菊花,但是顯然沒人住。楚珣解釋道:“我一個朋友的度假屋,他平時住意大利南部,偶爾才來一趟。他讓我隨便來住?!?/br>傳武狀似隨口一問:“什么朋友?”楚珣嗤笑了一聲:“不是你這種朋友。你這樣的,一個就夠了。”傳武笑出酒窩,很容易就滿足了。大門緊閉,門鎖生銹。傳武:“鑰匙?”楚珣倆手插兜,一副“老子是個少爺”的神情,用眼神示意:“煙囪頂上,鳥窩里?!?/br>傳武露出白牙:“噯……”那個“媽”字出口的同時,黑衣黑褲的身形躥上房檐,小心翼翼踩著房頂?shù)耐撸帜_并用,像一頭身形俊美的豹……小霍同志找到鑰匙,輕松跳下房檐。銅鑰匙捅進鎖孔時因為時間隔得太久,捅下一串灰塵,時光的微末在陽光下跳舞。傳武用力推了幾下,拿腳頂著,磕下一腦門子的灰,奮力撞開門。楚珣喘息著,從后面抱住二武,就這么抱著,凝視二武專注的側(cè)面,濃密的睫毛。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耀林間,眼前是一扇門,是偷來的一段年輪,是完全屬于彼此的時光。這里沒有驚心動魄的任務(wù),沒有上級壓力,甚至不再顧忌彼此最后一道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