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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主張把我撿回來,又自作主張拋棄我……”“我明明只有你一個人了……”我拼命想伸出手,想把他眼中滾落的淚水抹去,但已無能為力。我連輕輕勾住他手指都做不到。耳邊他的聲音越來越遠,我連一句對不起都沒來得及和他說,就要將他獨自留在這個世界上了。忽然聽見池遷起身的聲音,從頭蓋到腳的白布被掀開了,我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仿佛已被他緊緊抱入懷中,我甚至能感受到他guntang的淚沒入頸間。這輩子,生命最后的回溯,就是他在我耳邊悲傷地呢喃。“爸爸,你從沒抱過我?!?/br>☆、第二章尋子捉蟲非茫然地在火車站里坐了好久,頭頂?shù)碾娮语@示屏滾動條目后面,是2002年11月9日。剛才在洗手間狠狠甩了自己兩個巴掌,臉頰火辣辣的痛感還存在,明確提醒我這是十一年前的秋天。今年我才二十七歲,剛從西部支教回來。還沒有收養(yǎng)池遷。從南川火車站出來,外頭陽光濃烈,我仰頭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時候他應(yīng)該才九歲吧?九歲的池遷會在哪里呢?一輛私家車開到我面前,一個臉圓圓的女司機把車窗搖下來:“帥哥,去哪里?”我搖搖頭,她伸出手往出租車等候處一指,那里正大排長龍,說:“上我的車吧,比打車便宜,又不用等。”重生帶來的震動讓我迷惘,我其實還沒有想好要去的地方,眼睛無意瞥見擋風(fēng)玻璃前夾著一張照片,是個男孩,有些羞澀地沖著鏡頭在笑。于是我想起了立秋打給我的最后一個電話,稀里糊涂就上了車。女司機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問我:“去哪里?”我極力回想了一下,立秋說的不知是照水村還是道水村,我有點拿捏不準(zhǔn),于是問司機:“南川下面有沒有個叫照水村的地方?”女司機想了想,說:“有的?!?/br>那應(yīng)該就是那里,我點頭:“那就去照水村?!?/br>車子很舊了,大概是二手車,應(yīng)該是收音機的地方變成一個洞,幾張光盤堆在里頭,女司機在里面掏了掏,挑了一張,是王菲的,不知是盜版還是聽了很多年,音質(zhì)很差,女司機把著方向盤,跟著沙沙的歌哼著聲。我指著照片:“那是你兒子?”她往那邊瞟了一眼,圓圓的臉上露出笑來:“是啊,讀六年級了,小猴子一樣,上竄下跳,根本管不動……”車子開出南川鎮(zhèn),窄小的公路一邊是山,一邊是一階上一階的梯田,一塊塊種滿了水稻,嫩嫩的綠色,在風(fēng)中微微動搖。我望著窗外說:“我也有個兒子?!?/br>女司機從后視鏡里吃驚地看我:“哎呀,你這么年輕就結(jié)婚生子啦?”我一笑:“我都快三十了?!?/br>她顯得更吃驚了,連連說:“看不出,看不出,真是看不出,我這么看頂多就二十?!?/br>做生意的人說話就是夸張。我笑了笑,沒說話,伸手把玻璃搖下來,一股清涼的空氣夾了點塵土味撲進來,我吹著風(fēng),深淺不一的綠色從眼前飛快掠過,心漸漸寧靜下來。當(dāng)年,立秋在電話里的哀求一直是我心頭抹不去的刺,刺在最疼的地方。“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蹦翘?,她從監(jiān)獄里給我打電話,那時我人不在南川,已經(jīng)前往西部一個窮旮旯教書,她找了很多人,沒人肯幫她,后來她又問了好多人,才問到我的電話。說完那句話后她開始哭:“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知道,可我真是沒辦法了,如果連你也不幫我,那孩子可怎么辦呢?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的孩子可怎么辦呢?”她在1996年嫁給我,那時我大學(xué)剛畢業(yè),分配在南川一中教語文。我跟她是十年的同學(xué),初中,高中,大學(xué)四年。她是我除了父母感到最親的人,我們在一起從沒吵過架,所以到離婚那天我才知道她從不愛我,她跟我在一起只是賭氣,為了氣另一個男人,不惜拿一生來開玩笑。她現(xiàn)在的模樣我有點記不清了,大概是總被濃妝覆蓋的緣故。但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她十七八歲的樣子,眼下一粒淚痣,笑起來眉眼一彎,溫暖得不得了。那時她抱著一摞模擬考卷用肩膀撞開教室門,陽光趴在她束成一把的黑發(fā)上,長馬尾隨著她的步子一晃一晃,于是陽光也是一晃一晃的。離婚后我才知道我短短半年的婚姻和近十年的愛情都是一場笑話。她十八歲肚子剛剛大起來的時候休的學(xué),不肯打掉孩子,躲在鄉(xiāng)下姥姥家,最后為那個男人生下一個兒子,剛生下來就被她mama送走了,送給一個沒小孩的親戚撫養(yǎng),而那時她剛成為我的女朋友,用來搪塞我的理由是生病。她突然消失,我聯(lián)系不上她,92年的南川連公交車都沒有普及,我一個人在大冬天騎了三個小時的自行車到她家找她,她mama攔住門,不許我見她,也不告訴我她在哪里。回到學(xué)校后她的情緒很差,怎么逗都不笑,也不吭聲。我小心翼翼地陪著她,沒敢多問,我從來沒往未婚先孕那方面想過,從來沒有。后來是平淡如水的交往,結(jié)婚,半年后,她抱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諒她,讓我放她走。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池遷,他靜靜地靠在mama懷里,低著頭,垂著眸子,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那是一種任人擺布的麻木淡漠。我沒想到會從一個孩子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他長得和立秋很像,下巴有點尖,雪白的臉,眼下點著一顆淚痣。可我不敢看他,因為他同時也很像那個發(fā)誓要給立秋幸福、將她從我身邊奪走的男人。或許這就是池遷說我不愛他的原因,我總是克制和他眼神接觸,或許自己內(nèi)心是慌亂的,可在九歲的孩子眼里,不是排斥是什么呢?面對立秋的哀求,我胸膛里就像有什么東西在咬,一口一片血rou,疼得我眼前一片模糊,我怕我在立秋面前落下淚來,那樣我連最后的自尊和倔強都沒有了。我最終如她所愿,放她自由,然后我收拾了點東西,像個喪家之犬一般逃離了南川。立秋和那個男人結(jié)婚了,婚后不到三個月,那些泡沫一樣的幸福誓言破碎了,那個曾在她耳邊說著甜言蜜語的男人開始打她,有時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有時是因為在外面受了氣,有時只是單純不痛快而已。最嚴(yán)重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