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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池遷抓著我的衣角,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來,一朵半開的野花遞到我媽面前,那是他在別人家菜地里偷摘的,小孩有些怕生,怯怯地叫了一聲:“奶奶,給你?!?/br>五十幾的老太太一顆心都化了。我爸圍著圍裙從廚房里趕出來,兩只手緊張的在上頭抹來抹去:“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路上和爸媽報備過,他們也知道我決定收養(yǎng)池遷的事,一開始我爸有些不高興,他不喜歡立秋,打頭他就覺出立秋對我太冷淡,后來發(fā)生那樣的事更是令他不滿,可現(xiàn)在人都沒了,他也就不說什么了。立秋和我離婚時就數(shù)我媽罵得最狠,但我媽聽見立秋自殺的事,卻怔了一下,低聲嘆氣:“她也是個傻姑娘啊?!?/br>我前面還有兩個吃喝嫖賭樣樣齊全的哥哥,可我媽卻說她最擔(dān)心的是我。也許是那年我一臉傷心欲絕跑去西部自我流放將我媽嚇壞了,我還記得,上輩子我有一段時間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中,還徹夜寫過一封信給她,說我對婚姻絕望了,再也不想結(jié)婚云云,惹得我媽以為我在深山中剃度出家。因此我?guī)е剡w回來,我媽尤為激動,抱著孩子哽咽道:“老天啊,總算還留了個人給你種小菊花啊!”池遷:“???”我:“……”我再不肯結(jié)婚,我媽就一直擔(dān)心我會靈前凄涼,給我早早買好一個大花盆,再三叮囑我的小侄子們,等我?guī)资旰笕鍪秩隋?,記得把我骨灰收在里面埋點土撒點種子,好叫我死后化作春泥更護花,有個事做,不至于太寂寞。我表示……就算種黃瓜,我也不種小菊花!.把池遷安放在爸媽家,我就想著去聯(lián)系學(xué)校和老師,小孩九歲了,肯定得上學(xué)。我去支教是停薪保職,還要去一中一趟,不然怎么養(yǎng)家呢?我的工作沒問題,只是這學(xué)期排不上課了,得等到明年??磥磉@幾個月我得另謀生路,弄個副業(yè),至少要挨到明年春天開學(xué)。上輩子我就一窮教書的,一輩子連點積蓄都沒給池遷留下,這輩子可不能再重蹈覆轍了,如果我又出什么意外,至少要留點家產(chǎn)給他,讓他以后能少奮斗幾年。這件事可以慢慢合計,池遷念書的事倒是有點波折。上輩子什么事都是托衛(wèi)衡辦的,也不知道原來他的學(xué)校這么難找。他戶口隨的立秋,立秋是判過刑的人,稍好一點的中心小學(xué)、實驗小學(xué)都不肯收,他們怕池遷會帶壞別的孩子。最后還是決定去找衛(wèi)衡,他父親是南川鎮(zhèn)長,這樣的事都不用他出馬,叫秘書掛一個電話去就行了。一步一步往衛(wèi)衡家去,滿心都是對池遷的愧疚。他家就在一中附近,走半條街,獨門獨院的一棟,后面是山,還有一個種滿荷花的魚塘。我去找他時,他正坐在自家魚塘邊垂釣,弄了個大傘撐著,一條折疊躺椅,我在一旁說得口干舌燥,他只噓了一聲:“阿儼,你坐,等我家鯉魚上鉤不急?!?/br>我無可奈何,只好陪他坐下來,幸好我是深知他一貫做派的,否則真想將他一腳踹入水中。想起上輩子剛認(rèn)識他時,我被他這臭脾性氣得不知道生了幾肚子悶氣,尤其那一次,我哥被掃黃的警察抓進(jìn)局里了,我像旋風(fēng)般刮去他家找他救命,就看到他閑閑地靠在藤椅上,桌上擺了一盤圍棋,自己和自己下得津津有味,擺擺手對我說:“阿儼,你坐,等我這盤棋下完不急?!?/br>我記得我那時好像見到鬼般瞪著他,心想,可能下一秒地震海嘯,天要塌下來,我跑進(jìn)來叫他快逃命,他也會溫溫吞吞地提筆鋪紙:“阿儼,你坐,等我寫個遺書交代下后事再逃不急?!?/br>一個小時后,我坐在他身旁瞌睡得連連點頭,他終于釣得一尾呆笨呆笨的胖鯉魚,心滿意足地將它放回水中,才慢悠悠地說:“嗯?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呃……我來找你幫我家小鬼安排個小學(xué),我剛找了好幾個學(xué)校人都不肯收……”“哦,好的?!彼降攸c點頭,“還有別的事嗎?”“……沒了。”衛(wèi)衡就是這種讓人無力的家伙,而我居然和他做了快十年的朋友,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有不少人不喜歡衛(wèi)衡,因為他太不通世故,別人看他那副寡淡的臉就會覺得眼高于頂和輕漫,可我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反而,你要是有事求他,他都不懂拒絕你。以前還在念書時,有個坐在他后座的女生要他每天帶一塊巧克力給她,他堅持了一年多,直到那姑娘轉(zhuǎn)學(xué)。那時候巧克力這種東西還蠻稀有的,至少我那時就沒吃過。他也覺得麻煩,但是他這人就那樣,怕跟別人說不。我是在初三的時候認(rèn)識他,那時候衛(wèi)衡高三,我作為校廣播站的小記者去采訪他,因為他是那一屆唯一一個被保送到醫(yī)科大學(xué)念本碩連讀的人。??嫌幸粡埶恼掌?,畢業(yè)的六月,他應(yīng)學(xué)校要求拍宣傳照,站在炙熱的陽光下,一手展示著一份錄取通知書,一手舉著一張照片,眼中的淚混著汗水滴下來。照片上的男生我認(rèn)識,名字叫青森,是校田徑隊的體育特長生,十分高大強壯的人,談不上英俊,但棱角分明,不笑的話看起來有幾分兇惡,但眼神卻像鹿一樣柔和。我也采訪過他,那時他破了省運動會的記錄,被評為國家二級運動員。衛(wèi)衡考上保送的前半年,青森回家的時候被幾個把摩托騎得七扭八歪的飛車黨撞下馬路,頭磕到高壓電箱上,再也沒醒來。撞他的人連十五歲都不到,抓起來又放了,只賠了十幾萬了事。要采訪衛(wèi)衡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為他神出鬼沒,最后是在圖書館的頂層找到他,我嘴叼一只筆,腋下夾著一本筆記本,從生銹的鐵門縫隙里鉆過去,衛(wèi)衡正坐在呼呼作響的空調(diào)箱上發(fā)呆。我問他為什么拿著那張照片。“他練習(xí)經(jīng)常受傷,我是為他考的醫(yī)生?!毙l(wèi)衡回答,“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沒有食言?!?/br>我在本子上寫下傻乎乎的句子:“友誼天長地久。”他看到我寫的話,一笑:“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卻是我除父母外最愛的人?!?/br>我筆下一抖,抬頭看他,他很坦蕩,眼神磊落。2001年才將同性戀從精神病人中剔除,但還是將其歸類到“性心理障礙”的條目下。要知道那是1989年,沒人敢說出那種話,他敢,他無所畏懼。因為他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