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喉嚨里，我低下頭：“怎么了？”

“爸爸，我們吃炒田螺好不好？”池遷蹲在地上仰頭看我，大眼忽閃忽閃。

“……好。”其實想說的是：“不行，新聞里說田螺很臟的，很多寄生蟲，吃了會拉肚子，不可以?！苯Y(jié)果一張口就說了相反的話，上輩子看慣他愛理不理的樣子，現(xiàn)在再看他無意識的賣萌簡直不能招架。

女同事臉上的表情復(fù)雜難辨，我們又寒暄了幾句她就走了。

池遷還特別有禮貌地沖她揮手：“阿姨，再見?！?/br>
這個頂多二十出頭的姑娘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小朋友再見。”

……結(jié)果到最后我還是不知道她叫什么。

回家的路上，池遷還說：“爸爸，我覺得那個阿姨看上你了?！?/br>
“……”我瞥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叫看上么？”

“就是喜歡你啊?！?/br>
“……”我被他噎住了，好一會兒才說：“人家就是比較熱情?！?/br>
“不是的?！背剡w一臉認真地分析，“那個阿姨看你的眼神不對，我看出來了。”

……我才覺得你不對呢，你這些話都是從哪兒學(xué)的。

“你怎么看出來的？”

“我就是能看出來。”池遷忽然彎起眼睛一笑，“就像我能看出爸爸也看上我了一樣?！?/br>
我的兒啊……你能用“喜歡”別用“看上”這個詞么。

“我也看上爸爸了?！彼窒沧套痰匮a充一句。

那當(dāng)然，我對你多好啊，你肯定得……看上個屁??！從小就不學(xué)好！

“不行，你只能尊敬爸爸孝順爸爸?！蔽覈烂C地向他指出，“絕對、不能、看上爸爸?！?/br>
“為什么？”池遷歪頭看我，小卷發(fā)在風(fēng)中飄蕩，隔了一會兒，這孩子小嘴一彎，眼淚說來就來，“爸爸討厭我嗎？”

“沒有沒有，不是不是，唉唉，你別，唉唉，可以可以當(dāng)然可以……”

話音未落，池阿卷小朋友已經(jīng)笑了，眼淚說不見就不見：“爸爸說可以的，不能反悔。”

……所以你眼睛里是裝了個聲控開關(guān)么？

☆、第九章上學(xué)

晚上回去一邊泡腳，一邊給池阿卷小朋友裁掛歷紙做包書皮。

桌下放只泡腳盆，一大一小兩雙腳擱進去，燙得十根腳趾都是紅的，后背也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把掛歷紙翻回來，雪白的那一面做封面，量大小，往里折，四個角都用透明膠帶封好，很快就搞定。小學(xué)的課本都跟買的參考書差不多大，只有美術(shù)課本大一點，一氣做了五六個，再做個和柳公權(quán)字帖一樣大的，鋼筆在上頭寫上語文、數(shù)學(xué)、科學(xué)、自然、美術(shù)，放進小書包整齊碼好，到時他發(fā)了新書，只要拿出來套上去就行了。

池遷的腳在水里動來動去，腳趾頭爬上我腳背，不安分地撓。他正在用卷筆刀卷鉛筆，一根根碼在鐵質(zhì)的文具盒里，我伸長手拿來毛巾擦腳，把他兩只像煮熟的蹄子拎起來擦干，套進棉拖鞋里。

“明天要上學(xué)了，高興不？”我拍了他的屁股示意他起來，池遷轉(zhuǎn)身把文具盒輕輕放進書包，嗯了一聲。

我一邊把今天新買的枕頭被子給他鋪好，一邊囑咐他：“去學(xué)校要好好聽老師的話，要和同學(xué)好好相處，上課要認真聽老師講課，不要顧著和新同學(xué)講話就不聽課知道么？”

他踢掉鞋子爬上床，鉆進被子里，像只毛蟲一般蹭蹭蹭，撲噔一下把卷毛腦袋蹭出來：“知道了?！?/br>
“乖。”我摸摸他的頭，毛乎乎的手感像一只卷毛貓仔，我一時興起，“給爸爸喵一個?！?/br>
池遷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還是很聽話地“喵”了一聲。

我默默看了他許久，有些控制不住撲過去把他壓倒，用腿卷起被子蓋住了他的頭。

兩人嘻嘻哈哈地大鬧了一場，他終于把被子拉了下來，笑得眉眼彎彎：“爸爸你干嘛？”

我閉上眼睛，翻了個身，指揮他：“關(guān)燈睡覺?！?/br>
“哦……”

哼……我才不會告訴他我剛才突然覺得他粉可愛咧。

結(jié)果我當(dāng)天晚上就夢見了只卷毛貓仔，軟軟小小地窩在我懷里打盹，聽到些微響動，耳朵微微抖了抖。

第二天是被池遷晃醒的：“爸爸，爸爸，起床了，爸爸，爸爸，上學(xué)要遲到了……”

我聳拉著眼皮坐起來，聲音里都還夾著個哈欠：“……哦?！?/br>
低頭才發(fā)現(xiàn)小孩是從我這邊的被窩爬出來的，本來給他蓋的藍色星星小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壓在了我被子上，他就窩在我懷里——原來卷毛貓仔夢的源頭在這娃身上。

睡眼惺忪腳步虛浮地去刷牙，池阿卷小朋友搬了張塑料小板凳在我邊上，他這個九歲的娃比人家七歲都矮，要踩著凳子才夠得著洗手池，于是我們兩人動作一致地左刷刷右刷刷，咕嚕咕嚕漱口吐掉。

兩只一大一小的牙缸并排蹲在架子上。

毛巾、牙刷、拖鞋、牛奶潤膚霜，即使家里沒人，也不會有寂寞的味道，什么都是兩個、成雙成對。

嗯，這樣才有愛嘛。

為了節(jié)省時間，早上就用豆?jié){機打了兩碗雜糧迷糊，配昨天去超市買的起司面包，水果是切成片、在鹽水里浸過的蘋果，營養(yǎng)全面又簡單迅速。

穿上昨天買的新衣服，駝色雙排扣牛角外套，里頭加一件V字領(lǐng)藏青色線衣背心，最里邊搭個襯衫，大白領(lǐng)子翻出來，下面是做舊水洗的牛仔褲，再配上他能掐出水的白凈面容，清水般干干凈凈的眼睛，往臺上一站，全班小姑娘鐵定傾倒。

沒錯，我就是打算從小讓他感受到周圍女性的熱情關(guān)懷和溫情脈脈——這是把他從彎路上掰回來、起到總領(lǐng)全局作用的第一步。

就算他現(xiàn)在還看不出彎的苗頭，先埋下個伏筆預(yù)防，也是好的。

蹬上居委會獎勵給“年度節(jié)水之星”的粉色女式自行車，我?guī)е北寄洗ㄒ恍　?/br>
南川一小幾乎可以算作南川一中的附屬小學(xué)，從一中的后門穿過半條樹蔭遮天蔽日的長街就能摸到一小的后門，守門的老大爺年紀大了，一天有23個小時趴在放著小電視的紅漆木桌上打瞌睡，無數(shù)貪玩的孩子就練就了一身飛檐走壁的功夫，噌地一下就能從鐵門翻出去，呼朋喚友地去游戲廳打拳皇。

到校門口剛剎車，就聽見一聲蕩氣回腸地呼喚：“三弟弟~~啊啊啊啊~~你家阿卷也來一小念啊~~啊啊啊~~阿卷快過來給你嬸嬸親一個~~~”

我車都沒停穩(wěn)，大嫂已經(jīng)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