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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聲地跟進來。這會兒他倒是乖覺。我讓他在客廳站著,自己去洗衣池底下抽出了塊搓衣板,我走出來遞給他:“跪著吧?!?/br>池遷捏著塊搓衣板,有點驚悚地看著我。“看什么看,不滿意嗎?哦,要不要我給你從外面買只榴蓮來換一下?或者你更喜歡菠蘿?”猶豫了一會兒,他默默地把搓衣板放在地上,兩腿一彎,跪在了上頭。我心頭火小了點,可看著他垂著頭縮著肩膀跪在那兒的模樣,我心里另一股氣又上來了。我在他身后看了好久,手抬起又放下,重復(fù)好幾次之后,我終于忍不住從沙發(fā)上抽了個墊子丟在他面前:“起來,自己墊上?!?/br>他沒伸手去拿,只是小聲說:“爸爸,對不起?!?/br>發(fā)大水了你想起修堤壩了,著火了你想起儲水了,傷害完了人現(xiàn)在知道對不起了?真是有誠意。我轉(zhuǎn)身回了房,從衣櫥里揀出幾套衣服,拿小行李袋裝好,又從書桌上抽了紙和筆。我拎著行李袋走出來,把紙和筆摔在他面前的茶幾上,我說:“寫檢討吧,什么時候?qū)懙饺ё质裁磿r候起來?!?/br>他伸手去拿,低頭的一瞬間卻看見了我手上的袋子,他突然抬起頭,瞪著我的眼神出奇的兇:“你要去哪里?”“大人的事小孩別管?!蔽易灶欁粤嘀鴸|西往外走。這個時候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也許半夜我會怕得醒過來。突然一股力量把我往后拖,行李袋一下就被拽了過去,帶子都斷了,那幾套衣服散落在地上,亂七八糟。“小孩?你到現(xiàn)在都還把我當成小孩來看嗎?”他眼里滿滿騰騰都是怒氣,“每次遇到事你就只會跑,每次都這樣,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談一談,了解了解我內(nèi)心的想法,把事情解決?”真是難得,這時候我居然還能平心靜氣地注視著他:“你內(nèi)心的想法?什么想法?怎么上我?”有時候自嘲真是個好辦法,再難堪不愿面對的事,都能用輕松的口氣說出來。至少這樣別人不會知道你心里被刺成了什么樣。客廳兩盞日光燈燒壞了一盞,不均勻的光線打在池遷臉上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晦澀不明。“你就是這么看我的?”他的聲音變輕了,“我在你眼里就是這樣的人嗎?”他死死地盯著我,眼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寂滅了。我從沒見他這樣過,就算是上輩子也好,從來沒有。這時候的他眼神像刀,直來直往,像是要從你眼底直接戳進心里似的。我藏在口袋里的拳頭又顫抖了起來,好像好不容易武裝起來的強硬冷漠就要被戳穿了。這時候是對峙,是質(zhì)問,是相互博弈,我不能示弱,更不能讓他看出我的難過。我難過的是,他對我的影響居然那么重那么大。而他對待我卻像玩物似的,肆意玩弄我于鼓掌之間。我有些僵硬地移開視線。“你知道我有多恐懼嗎?”他走過來,板正我的臉,逼迫我近距離和他對視。“你比我年長那么多,你知道我有多想長大,多想讓你把我當做一個男人能夠正眼看我嗎?”池遷緩緩抵住我的額頭,“哪怕一次也好啊,爸爸,我真的很怕?!?/br>“我好怕我還沒來得及長大,你就會被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人搶走了?!彼穆曇艨酀孟駠@息,“我每天都活在這樣的恐懼中,看到對你稍微熱情一點的人就恨不得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趕走,就算每天都住在一起我也覺得不滿足。那幾天我總是想,是不是我能夠早點占有你,就沒有人能奪走你了?”我不作聲,心里變得更擰巴。這不是理由,我心里說,這不是欺騙的理由。好一會兒我才想出該怎么回話。“我是你爸爸,你這樣對我是不正常的?!蔽腋砂桶偷刂貜?fù),“這是不正常的……不正常的……”“哪里不正常?”他反問我,“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那好,你當我們是陌生人好了,我只是你的學(xué)生,你是我的老師,喜歡你不行嗎?”“你以為那樣就正常了嗎?”我甩開他,“如果我是女老師還好說,可我是男人!”“那又怎么樣?”他挑了挑眉頭,“那天爸爸的身體明明就很主動,你為什么就是不愿意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呢?”“胡說八道!”我氣得臉都紅了,“讓開,我要出去!”池遷的臉色又黑下來:“爸爸,我不會放你走的?!?/br>我殺氣騰騰地瞪著他。“你別想擺脫我,我會死死抓住你,絕不會放手?!彼f出來的話像從天而降的巨石砸下來,“爸爸,雖然對不起你,但我一點兒也不后悔那天的事。”他忽然笑了:“爸爸,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br>我蹲下來,將那些衣服一件一件塞回行李袋里,把斷掉的帶子打了個死結(jié)。拍了拍衣服,我站起來:“讓開?!?/br>他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爸爸,不要再丟下我了好不好?”他垂下眸子,“小時候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要和我永遠在一起的嗎?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不論我做什么你都會原諒我的嗎?為什么總要丟下我呢?”不想再糾纏下去,我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躲一躲。那么久了,我也開始自我懷疑。我真的正常嗎?我真的……和大家不一樣嗎?我特別害怕這樣的事。這讓我想起小時候,那時候戴眼鏡的人像熊貓一樣珍稀,可我卻很早就近視了。每次學(xué)校組織體檢要檢查視力,都是我最害怕的時刻。天知道我怎么做到的,我花了一個月把視力表背得滴水不漏。老師拿著小棍子指上指下,我特別冷靜地擺手,上下左右,一個不差,一個不錯。老師點頭說:“很好,1.5,下一個?!?/br>我扭頭不動聲色地坐回位置上,很好,現(xiàn)在我又和大家一樣了。小學(xué)那么長時間沒有任何人知道我近視,其實我根本看不清黑板上的粉筆字。測視力,那是我做夢都還害怕的場景。現(xiàn)在我最恐懼的噩夢估計要加上池遷咄咄逼人地告訴我:“你的身體明明很愿意接受男人,為什么不肯面對自己的心呢?”我繞過他身側(cè),他立刻就伸手抓住我胳膊。“爸爸,別走,求你了?!?/br>我沉默地隱忍著,狠狠甩掉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