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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家走回來的路上他主動牽了我的手,緊緊地靠著我,一個人不知道在偷笑什么。我好奇地轉(zhuǎn)過頭:“你撿到錢啦?一直笑?”他眼睛一閃一閃,忽然趁著夜色飛快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悄聲說:“爸爸,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睡唉?!?/br>是啊,家里那么多人又沒有多余的房間了,一起睡又怎樣。他的聲音變輕了,在我耳邊曖昧地呢喃:“爸爸,你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次沒還?”“什么?”我瞪大了眼睛,血?dú)馔樕厦埃幌峦崎_他,蹬蹬蹬跑進(jìn)了家里。池遷還在后面輕聲笑:“爸爸,在床上等我哦?!?/br>等你妹??!我氣呼呼地跑上樓,經(jīng)過鵬鵬房間時腳步一頓,他房間門掩著,露出一條縫,細(xì)細(xì)的光漏出來??p隙里,甜甜挽著袖子蹲在他面前,幫他泡腳,按摩腳底。我站在門口,看著甜甜力度恰好的動作,幾乎能看見這幾年的每個夜晚,她每天都這樣幫哥哥按摩,是怎樣從生疏走向熟練的。做哥哥的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意,像是有個什么東西撐著他唇角是的,就連翹起的弧度都和他進(jìn)門時一模一樣,一點(diǎn)兒也沒變過。“甜丫頭,可以了?!彼穆曇艉芷v卻很溫柔,他用手背在甜甜的額頭上輕輕擦了擦,“別弄了,你的腿蹲得酸不酸?起來休息一下,頭上都出汗了?!?/br>“沒事?!碧鹛鹛ь^沖他一笑,“我聽人說要按夠半個小時才有效果,我們要堅持。”我的侄子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他只是垂著眸子,一下一下地幫meimei擦汗。meimei埋著頭幫他按腳,瘦小的肩膀,細(xì)得可憐的手腕,做哥哥的沉默了好久,忽然伸手將脖子上掛著的玉觀音掛在了甜甜脖子上。甜甜一愣:“哥你干嘛?”“給你?!?/br>“別胡鬧,這可是mama去廟里給你求來的,專門用來保佑你的?!碧鹛疒s緊把手從水里抬起來,要把玉觀音從脖子上拿下來,“男帶觀音女帶佛,哥哥,你自己帶著,我不用。”我看著他按住了甜甜的手,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悲涼,他輕輕地笑了:“這是替哥哥保佑你的?!?/br>我心一抖,甜甜也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哥你干嘛?”他的眼神卻變得很恍惚:“我還記得你每年都拿獎狀回家,我還記得我們家墻上貼滿了你的獎狀,抽屜里都是老師發(fā)給你的本子,有三好學(xué)生,有學(xué)習(xí)積極分子,還有硬筆書法比賽一等獎,我就想,我meimei那么漂亮的手寫字也特別漂亮,真好。”他輕輕握著甜甜的手,“這么漂亮的手就應(yīng)該握著筆啊,怎么能在冬天凍得滿手的口子呢?怎么能被燒烤的炭火燙傷呢?我的meimei應(yīng)該坐在溫暖的教室里和同學(xué)一起念書啊,怎么能站在零下兩度的風(fēng)里賣烤串呢?”甜甜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出來。“我還記得你剛學(xué)會走路的時候,mama就牽著你和我說,你是做哥哥的,你要記得你是做哥哥的,你要保護(hù)meimei。不管出什么事,都要拉著你meimei,別讓人欺負(fù)她。mama問了我好幾遍,我保證了好幾遍,她才肯讓我牽你的手。我握著你的手都不敢使勁,你的手那么小那么軟,我想,原來這就是meimei,我要保護(hù)她?!?/br>“可是我沒能保護(hù)你,反而拖累你了?!?/br>他俯□把抽泣的meimei圈在懷里,他沒有哭,臉上是死水一樣的平靜。“你要讀書,丫頭,你要讀書,哥哥會讓你回去讀書的。”他反反復(fù)復(fù)地重復(fù)著這句話。“哥哥會保護(hù)你的,你不用那么辛苦了,你再也不用那么苦了?!?/br>他輕輕地說。我的心卻不安地砰砰直跳。☆、第五十七章逝去第二天一早,我就去鵬鵬屋里看他。屋里只有他一個人,他艱難地為自己穿鞋。甜甜下樓幫他打早餐,昨天他說了那番話嚇得小姑娘抱著被子到他屋里打地鋪,睡幾個小時就驚醒一次,瞪著眼睛聽他在黑夜里細(xì)細(xì)的呼吸,松一口氣倒回去繼續(xù)睡。“三叔?!彼吹轿姨Я颂ь^。我走上前,把他手里的鞋接過來,蹲下去套上他的腳。我想對她說些什么,可是語言在舌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究是吐不出來。該如何讓一個心如死灰的人重獲希望,尤其是當(dāng)他認(rèn)為自己的死能幫家人解脫痛苦的時候?我還沒想出辦法,甜甜就回來了,她手里端了一碗瘦rou粥:“三叔,你也下去吃飯吧?!?/br>甜甜在這里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我想了想,還是先把這件事和大哥說一下為好。下了樓隨便吃了點(diǎn)飯,瞥見大哥站在香蕉樹旁邊抽煙。我向他走過去,他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是我,把煙一掐:“老三。”他一直記得我討厭聞煙味。“鵬鵬最近好像有點(diǎn)鉆牛角尖?!蔽液退f了昨晚的事,“我怕他是想干傻事?!?/br>大哥聽了一直沉默,唯一的反應(yīng)就是抖著手去掏煙,可是最終他還是沒點(diǎn)上,對我笑了笑:“他沒有鉆牛角尖?!?/br>那笑容里太多的愁緒。“他是知道自己的狀況,他一定感覺到了?!贝蟾缯f,“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下去了?!?/br>我吃驚地看著他:“不是說他好多了嗎?”大哥搖搖頭:“只是怕媽擔(dān)心才這么說的?!?/br>“你不知道,他現(xiàn)在身體多脆弱。”大哥比劃了一下,“他現(xiàn)在根本不敢用力,這樣的力度,手撐在墻壁上,整個手掌骨都會碎掉。還不止,他的肺部也開始纖維化,有時候咳嗽咳得停不下來,幾乎無法呼吸?!?/br>大哥苦笑:“手術(shù)做得越多,成功率就越來越小,兩周后,他還有一場手術(shù),可能也是最后一場手術(shù)了。”我愣愣地站在那。“這孩子很堅強(qiáng),怎么會想自殺?如果要自殺他早就自殺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大哥嘆氣,“做完手術(shù),麻醉退掉的時候是最痛的時候,他怕我們擔(dān)心,經(jīng)常忍得把嘴唇都咬爛了還不肯一聲。他一直很積極配合治療,因?yàn)樗幌胛覀円患胰藶樗缘每喟踪M(fèi),如果不是真的到了最后,他怎么會對自己meimei說這樣的話?”我永遠(yuǎn)記得大哥那時候的表情,是一種看透了世事般的蒼涼。三天后,大哥一家回了省城。兩周后傳來了鵬鵬的死訊,手術(shù)做完人還沒事,他還對甜甜說要她記得把頭發(fā)留起來,他想看她長頭發(fā)的樣子。后半夜人突然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