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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全都委頓了,樹干無風(fēng)自搖,頃刻分崩離析,摔成了一地碎骨頭。洛陽心說一聲造孽,不敢多停留,拔腳就跑。整片林子里沒有腳印,更別說小路了,他每一腳都如同踩在沼澤里,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得十分狼狽。加上他眼前一片紅,看什么都不甚分明,索性閉上眼全靠感覺到處瞎走,十分自嘲地安慰自己,你現(xiàn)在正在漫步云端。眼睛才剛閉上,預(yù)想中的黑暗卻沒有到來,他突然能看見血池里四通八達的道路,路旁都是是盈盈磷火所做的照明燈。他還能聽清林間所有的聲音,包括竊竊私語。他的身邊似乎一下多了許多人,都在嘰嘰喳喳地吵個不?!€有方才那個紅衣女鬼的聲音,他轉(zhuǎn)向聲音的方向,視野里突然多出四條身影,分為一對三的陣勢而立。“……顧寒聲這個老狐貍,虛張聲勢那一套向來玩得滴水不漏,他努力親近的人永遠(yuǎn)都是他打的一個幌子。自少主轉(zhuǎn)入輪回,從第一世到第九世,他最親近的人,無一例外,都不是少主托生。所以老四,你不要性急,那個叫洛陽的人,十有八九也是顧寒聲用來迷惑我們的幌子。白玫,你跟在顧寒聲身邊這么多年,對這一點應(yīng)該很清楚?!?/br>一個女聲鼻子“哼”了一聲,冷漠道:“姑奶奶說過很多遍,不要在我跟前打聽顧寒聲的事情?!?/br>紅衣女子尖酸刻薄道:“一個叛徒還假裝什么清高!少主此世是不是洛陽,去生魂司盜來陰陽生死簿一看便知?!?/br>另一道男聲適時插了進來:“都給我消停的!'魑魅魍魎'四鬼內(nèi)部吵得烏煙瘴氣,成何體統(tǒng)!王茗,說話多用用腦,你當(dāng)生死簿那么好偷?要能偷還輪得到你?宗主還用費那么大勁去盜九葉蓮?”白玫:“你把那小子丟哪里了?”紅衣女子悠閑道:“喲,都背叛先主了,還替他cao心他小情兒的死活,不覺多管閑事么?!?/br>白玫:“你個蠢貨,不知道夭園闖入陽壽未盡之人的魂魄會上達天聽驚動雷部么!夭園關(guān)乎天下蒼生傳承大事,時刻都在顧寒聲眼皮子底下,真當(dāng)?shù)馗責(zé)o人看管?”四人正說話間,一道雷橫穿林間,不知起于何處,更不知終于何處,極其霸道,卻極其巧妙地避開了所有的生命之樹,把林間照成一片雪白,紅的血池、白的生命之樹、霧白的娃娃臉,鮮明慘烈的顏色,全都一清二楚,山林間的一切,分毫畢現(xiàn)。那道閃電似乎長了雙眼,蛇形繞至洛陽腳下,在洛陽的條件反射發(fā)動之前,如跗骨之蛆一般將他攔腰裹了起來。洛陽耳邊生風(fēng),心理防線瞬間崩潰,心說閃電!光速!這是要穿越時空的節(jié)奏,驗證驗證愛因斯坦的時空隧道嗎!他被毫不留情地從高處狠狠拋下來,落地倒不很疼,不過速度太快了,他來不及落地翻滾,一下摔了個狗啃泥。抬頭一看,他已經(jīng)摔出了夭園山林,把山林邊界外圍的血池砸出了一個人型的坑,四肢全都陷進了血池里,軀干和頭顱也快了。他于是手腳并用地往外爬。眼前白光一閃,一個分外熟悉的背影意外閃現(xiàn)。襯衫下擺向來掖不整齊,袖子挽得分外隨意,細(xì)腰長腿,除了顧寒聲,天下沒有第二個人,能這么一邊不修邊幅得邋里邋遢,一邊又毋庸置疑得帥得有型。洛陽想了想,又縮了回去,他看一眼他的背影,由衷地贊了一句風(fēng)流,旋即又看見有大波人馬自遠(yuǎn)處趕來,一來便齊刷刷跪倒一大片。顧寒聲倒底是什么來路?不是千年狐貍精嗎?難不成是閻王爺?顧寒聲長話短說:“我不要原因,我只要解決方案,你怎么保證下不為例?!?/br>料想站起來的那個人應(yīng)該是個官,并不是年畫上那么猙獰,唇紅齒白得還不錯看,“屬下已派人去……”洛陽突然打了個哆嗦,上下牙關(guān)碰了一下,發(fā)出一聲極細(xì)微的聲響。顧寒聲眉毛一凜,一揮手打住那人的話,負(fù)手向后彈出一滴水光,“出來?!?/br>洛陽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血池中不知何處多出一只手,拽了他一把。第13章青云扇夭園乃至純陰氣郁結(jié),所貴不在一個“陰”,乃在于一個“純”字,園外任何雜氣干擾,都會引起此間至純陰氣漂浮動蕩,因此自古以來,歷任九州長都墨守成規(guī),非到萬不得已,不會插手夭園之中的生命代謝。其實早在冥界成府之前的漫長歲月里,夭園已先期獨存了上萬年,隨乾坤變換,自身孕育出了一套獨善其身的法子。但它至關(guān)重要,也因為至關(guān)重要而顯出幾分脆弱。人世間有句話婦孺皆知,叫“人之初,性本善”,血池就是所有善最初的根源。血池實名乃琥珀池,因琥珀紅似血而得名血池,不知源于何處,但千百萬年來,未曾枯竭。直到七百年前,顧寒聲接過九州大任,琥珀池曾一度干涸見底,那時的人世間,民間夭兒無算,新州長也因此一度見疑,不能服眾。到得后世,琥珀池才又漸滿,不過自那以后,夭園的獨善其身之法忽然脆弱不堪。于是顧寒聲才鋌而走險,為此專設(shè)雷部,插手夭園的往來代謝。他給了雷部最大的權(quán)力,下令闖入夭園的一切外來魂魄,不問善惡,一律殺無赦。夭園乃是每一任九州長的半副身家。近幾百年來,死魂誤入夭園,都做了生命之樹的化肥,本不算一件壞事,但死魂功過善惡尚未清算,陰氣不純,混雜在此間,被生命之樹不分差別地全數(shù)吸收,才會出現(xiàn)人世間有些剛出生的嬰兒本性不純善、型體不健全的現(xiàn)象。而陽壽未盡之人的生魂誤入夭園,必驚動雷部,雷電所擊向無虛發(fā),而今雷刑之后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顧寒聲心里有不祥預(yù)感——此次闖入夭園之魂,要么太過強盛,雷刑也束手無策;要么,就是三毒之氣匯聚而成的無魂鬼煞。閻王:“屬下擬在此處置八面業(yè)鏡窺園。”相傳冥府大殿之上高懸一鏡,叫“業(yè)鏡”。人世間的物鏡照形,而冥府業(yè)鏡照心,所有魂魄來到地府,如有枉死、冤死等官司要呈牒訴訟,冥判會用業(yè)鏡判斷此人所言是否屬實。“人做一事,心皆自知;既已自知,即心有此事;心有此事,即心有此事之象,故一照而畢現(xiàn)也。心無是事,即無是象?!?/br>顧寒聲聽了直皺眉,頓覺自己手下這一幫人都是吃干飯的,他自動忽略了閻王這一番胡說八道,避重就輕道:“孤有何德何能,能化為一顆陰陽石?”非重要場合,他不輕易把“孤”的自稱請出來壓人一頭,他一般這么說的時候,只傳達了一個信息,事態(tài)很嚴(yán)重。閻王冷汗齊茬往外冒,立即明白了顧寒聲的未竟之言,腿肚子都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