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能不說，寧兮淼是生氣的，氣自己，也氣寧城，“過去的五年里，這句話，你已經(jīng)說了多少次了，哪一次是認真的，哪一次是真的做到了，這次更出格，你上一次已經(jīng)吃過這幾個人的虧，好幾百萬的高利貸，現(xiàn)在又在同一個坑掉了一次，爸，你是不是覺得，你有一個做明星的女兒，天底下所有的錢，都是你家的，你想要就要，想拿就拿？”

            “不是，這次真的是意外?！睂幊侵雷约哼@次做得過分了，和寧兮淼說話的時候，語氣也軟了幾分，看起來，倒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

            “你看，這次的事情不是解決了么，真的，爸爸答應(yīng)你，以后再也不賭了，要是再賭，就把的手的砍下來！”

            寧城說著，伸出自己的一雙手。

            左手五根手指，斷掉了三根，此刻看起來猙獰又丑陋。

            手背皮膚蠟黃，有些皸裂。

            寧城有著與年齡不符的蒼老。

            說罷，他又關(guān)心地問著寧兮淼，“他們之前把你抓走了，有沒有對你怎么樣，哪里受傷了沒？”

            寧兮淼冷笑一聲，“你說呢？”

            她現(xiàn)在真的無法平靜地和寧城說話，心里憋著一口氣，不吐不快。

            寧兮淼冷聲反問，“我都被他們抓到了，還能好到哪里去，你前段時間，鬧著要賣房子，房子賣不了了，現(xiàn)在是不是想要賣女兒了？”

            寧城有那么一瞬的心虛，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強裝硬氣：“怎么會？你這孩子說的什么話，這次的事情，爸爸真的是被騙的?！?/br>
            “被騙的被騙的，又是被騙！”寧兮淼大聲道，“你每次都說自己被騙的，如果你不愿意，你不去賭，別人會拿著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讓你去賭么？你要是不想去賭，別人會逼著你去簽?zāi)莻€高利貸的合同么？”

            被女兒一句句反問，寧城的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

            但屢次被女兒質(zhì)問，父權(quán)和男人的自尊，讓他不允許自己這樣被女兒責(zé)怪。

            他似乎忘記了，這次的事情，讓女兒陷入了什么樣的境地，見到寧兮淼這樣吼自己，寧城也受不了，“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我！”

            “你本來就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就是個賭徒，你讓我一下子戒掉賭博，我怎么可能辦得到，人戒毒都還需要時間慢慢來，戒賭我也要慢慢來，但你不給我錢，我都打電話給你多少次了，讓你給我錢，你一分都不給，我能怎么辦，我一想到我賠進去的，我就難受，我睡不著！”

            寧城說得理直氣壯，甚至像個撒潑無賴的小孩兒，“你總是說你沒錢你沒錢，你一個大明星，天天拍戲，不僅拍戲，還拍廣告，你怎么會沒錢，你就是小氣，舍不得給我，我這一輩子，就這么點小愛好，你就讓我不去賭，我怎么活下去！要是你給我錢，我會去借高利貸么？”

            聽到這樣的話，寧兮淼驚在了當(dāng)場。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寧城。

            寧城雖然說話語氣硬，但是說這些的時候，并不敢看寧兮淼的眼睛，雙眸躲閃，心虛不安。

            “所以，現(xiàn)在發(fā)生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么？”寧兮淼怔怔笑了一聲，似嘲諷，似不可置信。

            寧城低垂著頭，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傷人。

            寧兮淼坐在沙發(fā)上，語氣凄楚，“從我小的時候，你就開始賭博，將公司揮霍完了，然后家里的一切也揮霍完了，連mama都受不了你，恨不得離你遠遠的，寧可什么都不要，連我也不要就跟你離婚……你一下子欠了幾千萬，我書都沒有讀，就去幫你賺錢還賭債。”

            寧兮淼神色愴然，聲音里沒有帶任何怒氣，可卻聽得寧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好像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家底豐盈，還有一個小公司，不愁吃穿，妻女在側(cè)，一切都很美滿。

            可那畢竟是記憶之中的事情了，想起來，只覺得黃粱一夢。

            寧兮淼笑了一下，繼續(xù)說，“五六年了，是啊，你有一個做了明星的女兒，不僅有本事給你還賭債，還有本事給你掙錢，幾千萬的債務(wù)，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說還就還，所以你可以變本加厲了，覺得終于可以把賭博當(dāng)成自己的小愛好了是么？”

            “我……”寧城目光躲閃，面對女兒凄愴的神色，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但是又不甘于這樣被女兒指責(zé)，“你現(xiàn)在掙錢也不難啊，我都說了，我下次不會在賭，你每個月就給我一點小錢就行，而且，這次的事情不是解決了么，還有那位溫總，我看他都能幫你解決這次的事情，對你總不會太差吧？”

            寧兮淼聽到這里，猛地轉(zhuǎn)頭去看寧城。

            “你在想什么？”

            寧城目光躲閃，最后還是懇求道，“淼淼，我就這點小嗜好，我答應(yīng)你，大賭不賭，小賭就行，以后再也不去借高利貸了行了吧？”

            寧兮淼看著寧城這副樣子，覺得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形容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

            眼里好像有淚水出來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手掌變得濕潤。

            寧城的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她，就是那一只駱駝。

            世上最傷人的事情，莫過于你一直在支持的唯一的親人，對你所經(jīng)歷的一切無動于衷，甚至把刀捅向了你自己。

            “我覺得我容易是么？”寧兮淼嗓子堵得不行，心里也難受得不行，可是卻自嘲地笑了。

            她覺得自己很可笑，也覺得寧城很可笑。

            可笑他一生懦弱，嗜賭成性，被這些東西支配了自己。

            也笑自己，這些年像個腦殘智障一樣，兢兢業(yè)業(yè)掙錢，填補他挖出的一個個漏洞。

            她到底圖的是什么？

            寧兮淼笑了一聲，“爸，我十七歲就進娛樂圈了，連學(xué)都不能上，你覺得我容易么？”

            寧城沉默，神色有些慌措。

            寧兮淼繼續(xù)說：“是不是我沒跟你說過，所以你覺得我那么容易，我第一次進劇組拍戲的時候，才剛過十七歲，有個老演員，仗著資歷，對我動手動腳，我只能忍，因為你欠了幾千萬的債務(wù)，如果我沒戲拍，我就不能留在中凰，也還不上你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