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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光線半明半暗,男人抿著唇,垂眼目光落在姑娘姣好的面容上,過了約莫一刻鐘,才將她額頭上的濕帕子換下,又伸手探了探,還是熱的。 顧微涼緊緊抿著嘴角,臉色不是很好看,兩個時辰,燒遲遲不退,他心下不由煩躁起來。 正要起身叫熱水時,床榻上的姑娘眉間攸的一蹙,搭在被褥上的手指緊緊捏緊,微微搖了下腦袋,像是做了什么噩夢。 顧微涼動作一頓,只見周沅眼角兩滴淚滑落,抓著被褥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泛白,泛白的唇瓣動了兩下。 顧微涼復(fù)又坐下,伸手擦掉姑娘眼下的淚,俯身靠近她,才聽清她喊的是什么。 是大哥哥。 周家大公子周淮,如今正領(lǐng)兵出征鐘武,歸期未定。 周家一共兩位公子,三公子周渲是個吊兒郎當(dāng)?shù)男宰?,而周淮卻偏偏相反,極能沉得住氣,能文能武,也是周家最能扛大梁的人。 如今周沅心下不安,能叫出大哥哥來也是常理之中。 顧微涼揉了揉姑娘的眉心,待她松了捏著被褥的手,方才起身叫丫鬟打了盆水進(jìn)來。 可周沅這燒,卻是半點沒退。 沁雪苑忙活了一晚上,岳大夫被叫來好幾趟,開了好幾副藥,可偏偏這溫度就是降不下去。 岳大夫看顧微涼越來越沉的臉色,不由也抹了把汗:“再加兩層被褥,夫人出出汗興許會好些。” 秋嬋聞言,利索的從柜子里翻出兩床被褥,忍不住擔(dān)憂的急道:“這要是燒一夜可如何是好,岳大夫快想想法子??!” 岳大夫心里也急,可他能開的藥方也都開了,夫人就這個體質(zhì),他能如何是好。 “公子,再等兩個時辰吧,若是夫人高燒未退,我再換方子試試?” 顧微涼沒什么神色的屏退了下人,只留秋嬋一個在床邊伺候。 一直到亥時,主屋里的燈都未滅,半明半暗的光線罩住一半的床幔,床上的人熱的滿身都是汗,睡夢中忍不住將身上又厚又重的被褥踢了。 秋嬋明知她聽不見,還是絮絮叨叨的哄著:“姑娘可要乖一些,奴婢知道你熱,可咱們也得忍忍,出出汗便好了。” 周沅眉頭蹙緊,覺得越來越熱,手腳并用的把被褥踢到了床下,翻了個身,自個兒摸到了床榻另一側(cè)沒睡過的地方,涼涼的。 “姑娘…” 秋嬋為難的撿起被褥,又一層一層給她蓋上。 “我來?!鳖櫸錾焓纸舆^秋嬋手中厚重的被褥,將挪到角落的人抱了起來,不由皺了皺眉,渾身濕噠噠,像從水里撈出來的。 周沅自己也很不舒服,一個勁的扯衣服:“熱,很熱…” 她說話時的氣息都是燙的,臉也是紅的,抱在手上像個暖爐,顧微涼都忍不住擔(dān)心這么燒下去會不會燒傻了。 “奴婢去叫熱水來伺候姑娘沐浴吧,這個樣子怕是睡不好的?!?/br> 顧微涼點了點頭,秋嬋便腳步匆匆的往屋外走,大晚上的又是燒水又是準(zhǔn)備花瓣,整個院子都不安生。 顧微涼抱著人,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放下,周沅難受的扯著領(lǐng)子不停喊熱,喊著喊著便低聲哭了起來,顧微涼微怔,還真不知道怎么哄好。 他坐在床榻上,將周沅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整理了下被小姑娘扯亂的衣裳:“病本就未痊愈,誰讓你到處跑的?!?/br> 周沅閉著眼睛,拽著顧微涼的拇指,覺得冰冰涼涼的,拉起來就放在脖子上墊著,這才安靜了一會兒。 顧微涼默了一瞬,用手帖了帖她的臉:“這樣舒服?” 過了一會兒,耳房里放好了熱水和花瓣,顧微涼將人帶著衣裳直接放進(jìn)浴桶里。 秋嬋在后頭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猶豫了半響,在看到姑娘自己伸手扯著領(lǐng)子,露出半個肩時,訕訕退下。 顧微涼本也沒打算讓別人伺候,兀自坐在浴桶邊沿,衣裳早就濕了。 他俯身下來,用濕'漉'漉的手心拍了拍周沅的臉:“周沅?!?/br> 周沅眉頭一皺,下意識就要去打拍在她臉上的那只手,可她本就一手攀著浴桶,這么忽然抬起手,一下沒撐住,整個人滑進(jìn)了桶里,砰的一聲,水花四濺。 顧微涼顯然也是沒想到這個結(jié)果,忙拽著她的胳膊將人撈起來,周沅嗆了幾口水,趴在浴桶邊沿咳著。 她眉間一蹙,緩緩睜眼,眼底一片茫然,懵著愣了好一會兒。 忽然涌入腦中的,便是周成祿被宣進(jìn)宮的事。 她甚至都沒有注意眼下這個狀況,抬頭有些懵懵的問:“我爹在宮里,皇上不會對他用刑,對不對?” 顧微涼微微一頓,半彎下腰拍了拍她的腦袋:“對。” 周沅松了一口氣,又不說話了。 過了好半響,她回了點神,注意著默默將領(lǐng)子拉回去,又問他:“若是安王真的通敵,跟我爹有關(guān)么?” “周沅…” 他微微蹙眉,不想讓她過多cao心此事:“他不會有事,你先把病養(yǎng)好?!?/br> 他伸手去碰周沅的臉,姑娘往后一縮,一雙杏眸看不出什么情緒,就那么定定的看著他。 顧微涼頗有些無奈:“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燙?” “你想要什么?”她忽然問。 顧微涼驀地愣了一瞬:“什么?” 周沅神色嚴(yán)肅,抿了抿嘴,濕噠噠的發(fā)絲貼在臉側(cè):“你想要什么才肯放過我爹?我把先皇留下的遺詔給你,你能不能放了他?” 一時間,熱氣繚繞的耳房攸的一靜,精的連她發(fā)尾上的水珠滴在木板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男人眸中略微訝異,顯然沒想到,周沅竟然知道先皇的遺詔。 皇上登基一年仍舊忌憚周家,除卻老師在朝中門生眾多以外,便是他手中握著先皇駕崩前的一則詔書。 其內(nèi)容究竟為何,卻無人得知,可也正是因不得而知,才更叫人心有不安。 顧微涼擰了下眉頭:“你知道在哪里?” 周沅頓了一下,底氣不足的小聲道:“你讓我去見他,我能幫你問問?!?/br> 顧微涼沉默著看了她一陣:“……” 半響過后,他卻點著頭應(yīng):“好,等你痊愈了,送你進(jìn)宮?!?/br> —— 秋嬋進(jìn)來給她擦干了垂在腰間的長發(fā),又換了干凈的衣服,周沅身子還是燙的,但嘴角卻噙著淡淡的笑意,是這兩日難得眉目舒展。 “姑娘,您還燒著呢,可燙了,怎么還笑的出來。” 周沅長舒出一口氣,只搖搖頭,著一身白色寢衣出了耳房,里屋的小幾上已經(jīng)擺了一碗藥湯,隔著大老遠(yuǎn)就能聞見味兒。 她打小便不愛喝藥,可這回卻一言未置的一口氣喝了個干凈,轉(zhuǎn)頭就將瓷碗遞給秋嬋,著實是嚇了秋嬋一跳。 瓷碗落在手中時秋嬋還回不過神,也不知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