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少年回來的時候，背上多了一個大背包。

“周航――上車！”

宋林和鄭暄已經(jīng)在車?yán)锩孀谩?/br>
周航聽見自己的名字，愣了一會兒，最終抿了抿嘴，拉開車后門坐進(jìn)去。有很久沒人喊過他的名字了。

“奶牛呢？”

宋林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周航手忙腳亂的把包取下來，拉開拉鏈，奶牛的頭一下冒出來。宋林覺得挺有意思。

“我開車很快，你應(yīng)該感受過了，”他不再看后面，背對他提醒道，“建議你系上安全帶?！?/br>
周航可能不太懂什么是安全帶，于是又是一輪手忙腳亂。

三個人，一只貓；宋林舔了舔干燥的唇，瞇起眼看前方的路標(biāo)。

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才收留這個少年人，一個以為新省就是伊甸園的傻瓜，還帶著一只貓。說起來貓這種生物也很多年沒有見到過了。

或許是想看一看他到達(dá)新省后，夢想破碎的樣子，或許真的就只是為了那只貓。

宋林很快就不再琢磨這些。

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因為同情。他不喜歡同情，而且這個世界，同情自己都來不及，活著只能各靠各的本事。

“牛奶，奶?！?/br>
午休時間，宋林靠在鄭暄肩上，含糊不清的把兩個字翻來覆去的念，一點一點的嘬營養(yǎng)劑，皺著眉頭，仿佛是在自我折磨。

奶牛看了看這個家伙，繼續(xù)低下頭去吃它的貓糧。它與誰都不是很親近。

也不知道周航是怎么找到貓糧這種東西的。看奶牛吃得津津有味的，宋林倒是很想嘗一嘗貓糧的味道。

“不理我啊……”

周航是個很沒存在感的孩子――他還沒他的貓惹人注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個人呆得太久，不哭不鬧的，每天就縮在車后座發(fā)呆，也不說話，奶牛中午出來玩，他就默默跟出來，站在一邊看著它，順便喝自己的營養(yǎng)液。

宋林和鄭暄兩個人舉止親密，他也像是沒看見，更不要說有什么想法。

“周航――”

宋林喝完營養(yǎng)液，把管子一拋，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完全活在自己世界的小鬼。

那小孩抬頭，看著他，又流露出一點無措的情緒。

“周航！”

他撇撇嘴，接著又喊了一聲。

“你難道不是叫周航嗎？”

宋林瞇著眼問。

那小孩兒明顯有些懵，連手都不知道要放哪兒了。

每次喊他的名字他都這樣，像是聽見了別人的名字似的。

“我喊你你就應(yīng)一聲唄！”

宋林有些煩躁，沒什么意思的抓抓頭，坐進(jìn)車?yán)铩?/br>
鄭暄看著他的眼神突然溫和了起來。

“要走了，周航?！?/br>
鄭暄對不遠(yuǎn)處的少年說。

“……知道了。”

周航面對鄭暄的時候反倒沒那么畏縮了，雖然表面上看這個人氣質(zhì)更加冷峻，但潛意識里，宋林給他的感覺更加危險。

叫人害怕的那個家伙，開車依舊開得飛快，不過他總算想起來還有喇叭這個東西，每次到轉(zhuǎn)角之前都會按幾聲，聲音很大，在空曠的城市里回響，最開始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會被嚇到。

這路不好走?。?/br>
第十天，他們遇到了路線中的第三個完全毀壞城市。

斷壁殘垣，還有死人。

宋林放慢速度，把車開進(jìn)去，很是顛簸。鄭暄把放疫苗的包抱在懷里。

“這個路真是見了鬼了！”

車第三次自動熄火后，宋林眼睛一瞇，感覺莫名其妙的煩躁。大概是離新省越來越近的緣故。

鄭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表。

“過了這個省就直接往南了吧？”

“嗯?！?/br>
那么離新省就真的不是很遠(yuǎn)了。

宋林哼哼了一聲，路程已經(jīng)過半，他自己反倒不想再繼續(xù)。

“午休時間到了?！?/br>
鄭暄把手腕伸到他面前。

“……嗯?！?/br>
宋林的情緒一天比一天焦躁，鄭暄看的最清楚，卻又無可奈何，他不太會安慰別人，只能站在旁邊陪著他，任由他把自己送的那把匕首拿在手里，轉(zhuǎn)出花來。

刀只要在宋林手里，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最開始鄭暄總會心驚膽戰(zhàn)，怕他傷到自己，后面見他是真的厲害，干脆眼不見為凈。

“你之前那把刀是誰給你的？”

他看著遠(yuǎn)處喂貓的周航，隨意問道。宋林停下了轉(zhuǎn)刀的手。

“我爸，”他看著遠(yuǎn)處的天空，“用刀技巧也是他教給我的。”

他記得他父親是研究員。

“殺人也是用的之前那把刀?！?/br>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

“我爸教會我用槍?！?/br>
鄭暄搓了搓手指的灰，“不過我沒有殺過人?！?/br>
沒有殺人，他說。

真是出人意料，不敢相信，甚至有些荒唐……

宋林突然就很想笑，實際上他也笑出了聲。

于是鄭暄就只能站在一邊看他笑。

“為什么要去新省呢？”

笑夠了就輕輕的開口，眼睛沒有焦距，也沒有期望誰的回答。

除了可怕的人群和他的殺父仇人，新省還有什么？

“為什么要去新省？”

他微微皺眉，似乎很疑惑，又問了一遍。

鄭暄心痛了一下，試探性的拉住他。

擁抱、深吻。

他們倆從來都沒有這樣深刻的吻，也從未貼過這樣近，遠(yuǎn)處還有一個觀眾。但這都不重要了，他們的靈魂里都刻上了對方的烙印，這么久的流浪，兩人之間已經(jīng)說不清是什么感情。

“我不會離開你的，”鄭暄抱緊他，閉著眼，在他的耳邊輕聲安慰，“未來不管多久，我都會與你一起?！?/br>
鄭暄埋首在他的肩膀上，也不說話，悶悶的，每一次的心跳，都讓他覺得痛苦而滿足。

目睹了一切的周航依舊蹲在一邊喂貓，他不懂，以為他們只是跟自己一樣太孤獨。他只知道要去新省，因為他的母親曾告訴他，那里有很多人，很多人，就不會再孤單了。

這個下午他們停了下來，不再繼續(xù)往前，周航?jīng)]有說什么，他從來不會提要求，也不會拒絕，只是一個人跟在奶牛身后，它在哪兒，他就在哪兒。

相處久了就會覺得，奶牛反倒像是周航的主人。

宋林和鄭暄走的另一條路，他們在廢墟里漫步，美其名曰：勘察路況，實際上是最后欣賞欣賞這個陽光下的城市。這一個下午也可能是他們最后的悠閑。

地上的尸骸很多，還有救濟(jì)帳篷，不過現(xiàn)在也只在風(fēng)中瑟縮罷了。

鄭暄想起救濟(jì)帳篷的稀粥，印象中的味道還不錯。

“過去的人真多！”宋林停下來，看見許多的尸骸。

“你喜歡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