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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宜默然片刻,忽而笑了,是春日的陽光綻放于他唇角:“但凡我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價值,讓他能夠利用我,我求之不得?!彼鹗郑按丝棠銦o需激我,天之將傾,地之將陷,不過是我揮手之間。”“且動手吧。”李子嬰巋然而立。舉起的手微微顫抖,數(shù)百支箭蓄勢待發(fā)。時間仿佛膠著停止,那手落下的速度極慢極慢,李子嬰是這么覺得。一千個剎那是紅塵一夢,夢中千年即為永恒。芥子須彌,剎那永恒。箭尖刺進了rou體,似要穿透。“不——”一聲尖利的哭叫響徹耳邊,有誰撞開了箭雨,撲上前來抱住他。深宮中錦衣玉食的婦人,他沒有忘記,若此刻還有一個人能夠救他,只能是她。“母后!”李言宜震驚地看著突然沖出的太后,太后釵橫鬢亂,有血跡擴散在她肩頭月白色的綃綾上,她甚至赤著腳。弓箭手們停止了射箭,太后俯身,長發(fā)委地,她抱住李子嬰,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腰側(cè)、左臂、肋下三處中箭的地方。“言兒……”她柔聲叫道,顫抖著手在地上摸索了一支箭簇,緊緊握住。她慢慢抬頭,逼視著李言宜:“若今日你一定要做一個弒君的亂臣賊子,請將你的母親一并殺死?!?/br>“不,母親,你讓開,這與你無關(guān)?!闭f著李言宜走上前來,要將太后扶走。“李言宜,你若再走一步,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彼龑⒓氐罐D(zhuǎn),指向自己的咽喉。李言宜驚惶的眼中流下淚來,“母后?!彼藓耙宦?,跪倒在地,“孩兒求您不要這樣?!?/br>“是我求你,不要這樣!李言宜,你真的想讓史官記你的時候,秉筆直言一句‘弒兄篡位么’?”“我不管史官怎么寫?!崩钛砸肃拔抑皇窍胍玫轿蚁胍?,母后,我可以答應你,讓皇室中任何一個孩子成為皇帝,我絕不登基。我不殺他,我不篡位……”“你魔障了嗎?言宜!”太后撕心裂肺地吼道:“你們都瘋了嗎?你們一個個為了那個妖孽……”淚水點點灑落,落在她懷中李子嬰的臉上,“瘋了……”李言宜見狀,忙向她身后之人使了個眼色,侍衛(wèi)前來奪箭。太后并不松手,劇烈掙扎,箭尖在她的頸側(cè)劃出一道血痕。“母親,不要!”李言宜驚得魂飛魄散,膝行數(shù)步至她面前,淚流滿面地沖她磕頭,哀求道:“母親,不要!不要這樣……您要我怎么做都行,求您……”“我要你退兵,退出皇城!退回你的封地!永不得回長安!”太后淚水狂流,和著鮮血,凄艷而悲愴,再不復往昔雍容華貴:“若有欺瞞,我即自戕在你面前。”她用盡力氣喝出:“你走——”黎明時分,李言宜的軍隊撤出了玄水門,又撤出了長安。寧行之對地形十分熟悉,走捷徑,山林寂靜,樹蔭清幽。林間的煙霧漸高漸薄,陽光普照,荒唐而漫長的一夜過去了。后方傳來喧嘩。“來者何人?”與李言宜并行的寧行之斷喝一聲。李言宜轉(zhuǎn)頭一看。只見是一隊輕騎,均著夜行衣,并非戎裝。為首一人下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是江湖的禮節(jié),他說:“在下有要事要見王爺?!?/br>李言宜策馬過去,寧行之皺眉道:“王爺,當心有詐?!?/br>李言宜毫不在意,走到那人面前,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蘭汀別苑的人。”“王爺好眼光。”那人也不廢話,從身后一人的馬背上抱下一個用薄毯包裹著的人來。毯子裹得嚴實,李言宜心中猜到什么,心中狂跳,伸手去接。寧行之先他一步擋在面前:“王爺當心?!蹦侨耸Γ溃骸皩④姸鄳]了,王爺知道是誰?!?/br>李言宜將物事橫抱于懷,微微掀起一角,看見蒼白的面容。驚喜、失落、憤懣、悲傷、愧疚……心中涌起無數(shù)的感情,如春潮怒水般擠壓而來,逼迫著他抬頭望天,大喝一聲:“啊———”聲音久久盤旋于林間。末了,他跟那人說:“告訴你家主人,篤義王銘記于心,此生不忘?!?/br>那人點點頭,道:“主人也有一句話讓我轉(zhuǎn)交給王爺?!彼砩像R,朗聲道:“來日大難,口燥唇干;今日相樂,皆當歡喜?!北羞^一禮:“言盡于此,王爺珍重?!?/br>李言宜緊緊抱住被薄毯包裹的白未秋,也道了一句:“珍重?!?/br>☆、第30章披星戴月的趕至云州。王府物事如舊,人已非。“那時是宮中送來的詔書,要王妃回京與王爺團聚,就帶著小郡主,由素旻和素心姑娘帶著些婢女侍衛(wèi)一起去了長安。”王府總管如實稟報當日情形,李言宜坐在床側(cè),低頭看著一直昏睡不醒的人。“王妃是有了身孕嗎?”總管抬頭瞄了李言宜一樣,又低頭道:“王妃那次去王爺軍中探望,回來,便有了?!?/br>李言宜握緊拳頭,關(guān)節(jié)泛白,隔了良久,他將手松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了,你去吧?!?/br>他的聲音哽咽,有深深的懊悔,他跟白未秋說:“未秋,我真該死?!彼麄?cè)躺于白未秋的身側(cè),喃喃道:“我真該死,我害了她。皇兄是想用她和孩子來要挾我,但是途中似乎被她察覺,便逃走了。她是最無辜的,我派了好多人去,都打探不到她的消息,生死不明。我覺得難過,可我內(nèi)心又隱隱覺得松了口氣,因為我不想讓她知道你……”“可是……”李言宜支起身子,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容,白未秋雙目微闔,唇角微微帶著笑意,睡顏沉靜,讓李言宜不斷落下輕吻,柔聲道:“你要什么時候才肯醒來呢?”從長安到云州,白未秋一直昏睡,呼吸平穩(wěn),脈搏如常,卻毫無清醒的跡象。李言宜召來云州所有的名醫(yī),均束手無策,連他昏迷的原因也搞不明白。只有一位年齡較大的大夫撫著花白的胡須,皺眉道:“這位郎君的狀況像是中了一種蠱?!?/br>“蠱?”“在下曾見過像這位郎君狀況的人,昏睡不醒,一直在夢中,若無人喚醒他,他就會一直身處夢中,永不醒來?!?/br>“如何才能喚醒他?你見的那個人喚醒了嗎?”“不知?!贝蠓驌u搖頭,“似乎是要入他的夢中將他喚醒?!?/br>“入夢?”李言宜還未開口,坐在一旁飲茶的寧行之仿佛聽到天方夜譚,困惑出聲:“這可能嗎?”“在下并不是十分明白,那已是十余年前的往事,只知有人為喚醒他,去青陽觀中,借了觀中至寶太乙原真鼎,凝神入夢,至于醒沒醒就實在不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