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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是傻,為了替我頂罪,搶著殺了三個人,后來其他人死了,也一定要跟過去吸干他們的陽氣,甚至不惜直接在你們面前露面。便讓你們真以為,這些孽都是小姚做下的。”花玨猶自喘著氣,勉強(qiáng)靠在玄龍懷中。他感覺自己腦袋中完全是一團(tuán)亂麻,之前的疼痛所帶來的心悸還久久沒有散去。“死后殺人……如若想轉(zhuǎn)生,便要下十方地獄,受刀山火海之苦;如若不轉(zhuǎn)生,便要在忘川中永日徘徊,受無盡寂寞之苦?!被ǐk努力地吐字,“那幾個人死后,本來就要受到重罰,往后投入畜生道,你們——”“他們難道不該殺嗎?不該殺嗎?”老人重重地敲打了一下手里的拐杖,聲音因為憤怒變得尖利起來,“難道我孫兒就該死,被他們?nèi)绱俗髹`,他才十六歲啊……不該殺嗎!我憑什么等到他們死?他們憑什么安生活到死?”“我本以為你是個尚且有些善心的孩子,結(jié)果無非是個一般嘴臉的理中客罷了。”姚大嬸從袖子里摸出了什么東西,對著花玨輕輕一吹,“眾鬼說你有判官筆,生死罪罰,它自判得最清楚,如今便讓我看看,這判官筆后面是何等心腸——”玄龍在她話音剛落的一瞬間便已經(jīng)撲上,狂性大發(fā),試圖擰斷羅剎鬼的脖子,但花玨已經(jīng)昏了過去。羅剎鬼的血引術(shù)再次催動判官筆,神力與鬼法相融合,構(gòu)建出了一個與以往都不同的幻境來。那個幻境玄龍進(jìn)不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花玨的呼吸慢慢微弱下去。羅剎鬼的惑術(shù)比艷鬼要更強(qiáng)上百倍,只要花玨踏錯一步,便有可能喪命于此。花玨又能看見東西了,他再度望見了那個場景,飄滿紙錢的江陵,以及開滿了彼岸花的忘川河畔。他看見小時候的自己跌跌撞撞向一個人奔過去,那個人面容慈祥,鬢邊白發(fā)在日光下泛出柔和的色澤。其余一切,煙消云散。第103章真-來生平安他感到自己的眼淚流了下來:“……奶奶?!?/br>他伸手擦了擦眼淚,結(jié)果越擦越多:“奶奶,你是真的奶奶嗎?”花奶奶懷里抱著花大寶,花大寶抬起頭望了望他,甩甩尾巴。“怎么啦,我的乖孫兒?”花奶奶笑他,“怎么眼里又撒貓兒尿,你看大寶可比你出息,曉得撒尿去別處。”“哦喲喲,怎么還在哭,過來奶奶看一看,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負(fù)了,啊?”小花玨撲在花奶奶膝頭,小聲喊疼,顛三倒四地講:“摔了,破很大一塊皮,疼?!?/br>老人便把他抱起來,撩起他的褲腿,用白棉布浸了藥草汁,給他小心擦著傷口。花玨聽見自己耳邊有個聲音問:“如此有罪?痛失至親,投河修剎,生奪人命十四條,改得判得?”“當(dāng)真判得——”如同給玄龍判命的當(dāng)天一樣,花玨眼中沁出兩行血淚,他的神志已經(jīng)全然被幻覺控制,只以為判官筆即將審判的是自己至親的奶奶,他握緊判官筆,一點一點地逼迫自己清醒過來,想起了片段現(xiàn)實中的場景。他由著自己的心緒,聲嘶力竭地為那兩人喊道:“不!不!不!”仿佛看見了什么惡鬼。潔白的琢玉筆握在他手心,仿佛有千鈞之重。第一次,它違抗了花玨的命令,一寸一寸地帶著他的手劃出看不見的痕跡:“姚氏二人,有罪,應(yīng)入刀山火海。”花玨看著空中那行看不見的字,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噬心的痛楚、擾亂他心神的幻景都在這一瞬間消失不見了。他“哇”地嘔出一大口血,哭得撕心裂肺:“不,不……”他想說的并不是這樣,他本是要說這樣不值,如是他花玨提早知曉此事,他也會不顧一切地為姚非夢報酬、為那無辜慘死的瘋子平冤昭雪,只是不會選擇這樣慘烈的方式。刀山火海,那該多痛?“為什么要走這條路……那些壞人只要沒死就能定罪,城主他們都在,那么多好人都在,我們明明可以幫你們的?!彼虻夭黄穑詈笊ぷ映鲅?,嘶啞無聲。玄龍在旁小心翼翼地給他擦著淚,而后將他抱進(jìn)懷里。人們陸陸續(xù)續(xù)地趕來,花玨哭得渾身顫抖,亦沒能看清是誰持了桃木劍砍向姚非夢與姚奶奶,難得顯形的妖鬼在日光下很快便蒸發(fā)不見了,眾人大驚,此后傳說“兇犯立死即化為飛灰,是青天昭昭之理”,也這樣上報了京城。少帝回復(fù):“閱?!?/br>此后三月,江陵城主同京司提刑官四處奔走,查明三十年前一樁駭人聽聞的舊案,案件受害人姓姚,十六歲當(dāng)日為同窗數(shù)十人jian殺,拋尸荒野;兇手皆已死,死后戮尸,妻兒連坐入獄充軍;另責(zé)當(dāng)時將無辜者活活打死的一干村民,在世的皆入獄領(lǐng)罪或外放充軍。而姚氏祖孫,魂魄飄搖入海,順著鬼門回到陰司忘川,承刀山火海之罰。無眉道:“皇帝那個所謂一半半仙說,一半生人定,指的便是這樣罷。人和鬼的結(jié)局都定下了?!?/br>花玨卻遲遲沒能從這件事中緩過來,他大病一場,連燒了數(shù)月,玄龍不吃不喝,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直到他病情好轉(zhuǎn)。偶然有一天,玄龍翻到了無眉的一本典籍,帶著病情剛剛好了一點的花玨飛去了天邊一處仙洲。花玨最近不愛說話了,只睜大眼睛望玄龍。玄龍摸摸他的頭:“我在書里看見一樣?xùn)|西,說是極天之所生長著一種蓬萊草,可庇佑故去的人來生順?biāo)烊缫?。?/br>仙洲上泛著騰騰白霧,海上吹來的風(fēng)卻是溫暖的。仙洲上生長著奇花異草,玄龍俯身摘了一朵細(xì)小的紅花,給花玨別在耳后,然后牽著他的手往前走。這里一個人也沒有,找來找去,二人只遇見一只兔子。那只兔子會說話,長得十分圓潤乖巧,偌大一只,扒起來望他們:“我是月宮玉兔,路過這里度假的,你們是什么人?”玄龍道:“我是嘲風(fēng),敢問仙者,這島上的蓬萊草生長在何處?”那只肥兔子聽了,眨巴了幾下眼睛,卻好似有點沮喪:“啊,你們來找蓬萊草的……我找了全島都只找到一顆,準(zhǔn)備帶回月宮吃的?!?/br>它不知從哪個地方又變出了一個長條蘿卜和一顆巨大的白菜,像是炫耀自己的戰(zhàn)利品一樣:“不過,我已經(jīng)有蘿卜和白菜了,這一棵草就送給你們?!?/br>它從地上立了起來,伸出爪子把它遞了過來。花玨小聲問:“謝謝你,我們要如何報答你呢?”那肥兔子又眨巴了一下眼睛,伸長了脖子,用爪子給他們指:“太好了,我想請你們把我抱起來,走到那邊去——就是沒有樹木遮擋的哪個地方,可以望見對面?!?/br>它有點害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