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腦袋頂上的發(fā)被風(fēng)吹起幾縷，模樣很呆。

杜君棠忽然有些期待江帆要對他講的話。

他說：“能聽到?！?/br>
那邊好久不吭聲，杜君棠幾乎以為自己的話沒被傳過去。

一聲沉吟通過毛線傳了過來，隱隱有些不真實(shí)。江帆思慮良久，才開口問：“你覺不覺得，我們離得更近了？”

杜君棠有一瞬間失神，土電話里聽不出情緒，他沒忍住偏頭去看江帆的臉。他想知道，江帆在問這句話時，是怎樣的表情。

對著杜君棠的方向，江帆垂著眼睛，紙杯遮了他半邊臉，他固執(zhí)地壓低自己的視線，神情專注。興許是這天太冷了，他鼻尖紅紅的。

那一瞬間，杜君棠突然覺得自己正被誰需要著。

月考進(jìn)行了三天，等成績又是三天，一晃一個禮拜過去，這期間誰也沒提見面的事兒。或許原本杜君棠的話就是留了口子的，他光說“成績單夠漂亮”，卻沒明確究竟得漂亮到什么地步，這標(biāo)準(zhǔn)兩個人去拉，好像怎么拉怎么曖昧。

杜君棠的講稿剛審過，被班頭支使上頂樓找復(fù)印室的老師，經(jīng)過三樓時，他特意朝走廊里瞟了一眼。

辦公室周圍擁了一小堆人，該是成績出來了，爭著要看的。這些人多半對自己發(fā)揮都有信心，才急慌慌地想要知道結(jié)果，杜君棠不覺得江帆是愛湊這種趣兒的人，目光一掃就要收回來。

眼角堪堪捕捉到一個躊躇的身影——他果真沒跟那堆人混在一起，只站在人群外圍不近不遠(yuǎn)的地方，目光鎖著辦公室的方向，不時屈起食指，用指節(jié)蹭鼻尖。腳剛往前邁兩步，又緊張兮兮地退回去，和平常張牙舞爪的樣子差了太多。這么往返數(shù)次，看得杜君棠直想一腳踹他屁股上。

太折騰。

江帆終于站在原地不動了，他沒往辦公室里擠，站在一旁合十手掌，口中念念有詞，一副為自己祈福的模樣。

江帆閉上眼睛的時候太溫順，挺拔的身姿又像只小野狼。

杜君棠動了動手指，下意識想去摸兜里的香煙，以抑制一些忽然而起的旁的欲｀望。

——想惹哭他，想聽他不情不愿地告饒，扭動著腰身，表達(dá)他對自己全部的需要。

太陽今天難得冒出個頭，金光順著走廊的窗框斜射進(jìn)來，不時被來往走動的學(xué)生切斷。空氣中恍惚浮動著細(xì)塵，杜君棠遠(yuǎn)遠(yuǎn)站著，捏著手中的講稿望向江帆。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總是忍不住將目光多分點(diǎn)給他。

杜君棠的擅長之一就是裝糊涂，此刻又覺得自己無比清醒。

或許無論江帆這次考成什么樣，這場見面都很難再避免。

杜君棠將摸煙盒的手收了回來，轉(zhuǎn)身剛邁步上了一層樓，走道里就爆出一聲興奮狂喜的叫聲，是他熟悉的聲音。

那是不加掩飾的雀躍，極具感染力，以至于杜君棠在辦完班頭交代的任務(wù)，直走下一樓，眼里仍躺著淺淺的笑意。

杜君棠想起早前江帆在土電話里的那句問話，腦子甚至沒有半點(diǎn)考慮，就兀自接了下句。

——我們很快就能，再近一點(diǎn)了。

第7章

江帆窩在靠椅里，書桌上的臺燈敬業(yè)地照著跟前的一畝三分地。他手里回著八六的信息，另一只手搓弄著土電話中間的那截毛線，以緩解他自己都毫無察覺的緊張。

饃片順著臥室門摸了進(jìn)來，也不如往常那般軟和地叫，仿佛要引起誰的注意似的。它貼著墻面，一邊撒嬌似的蹭一邊向江帆小步挪動，它盯著江帆傻里傻氣的臉，滿眼都是匪夷所思。

江帆：「這下您沒話說了吧？」

八六：「你這尾巴準(zhǔn)備翹天上呢？」

江帆：「汪汪?！?/br>
八六：「明天見，小崽子?！?/br>
江帆：「……！??！」

饃片一聲招呼也不打，身輕如燕，抬腿跳上江帆的書桌，揮了揮爪子，勾住土電話的毛線。它撲進(jìn)江帆懷里，圓滾滾的身子干脆擠到了手機(jī)屏幕前，江帆沒個防備，手腕一軟，手機(jī)落到了地上。

“咚、咚”彈了兩聲，摔得江帆無比心疼。待他彎腰再撿起手機(jī)時，未滅的屏幕上又多一行字。

八六：「明早大會上見?！?/br>
江帆用力地又眨了眨眼睛，闖入眼底的仍然是那一行字。

饃片蹲在他懷里叫了一聲，江帆忽然覺得往日的混世魔王此刻尤其可愛，沒忍住兩手抄起小貓的胳肢窩，對著它的小腦門親了個響的。

翌日江帆起了個大早，像個期待春游的孩子，他興奮緊張地站在鏡子前，把制服紐扣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一粒?？凵?，將自己上上下下打量許久，一點(diǎn)兒不規(guī)整都看不順眼。結(jié)果反倒耽誤太久，走遲了，出門時半片吐司還叼在嘴里。他只好騎自行車往學(xué)校趕，冬天的風(fēng)刮得臉疼，順好的毛也跟著亂飛起來。

得，都白整了。

等江帆到校時，大會已經(jīng)過了開頭，他極力隱藏自己的存在，摸到班級隊(duì)伍的最后，臺上的主持人正引著下一項(xiàng)，江帆在匆忙間聽了個大概，是校領(lǐng)導(dǎo)給某某同學(xué)頒獎。

他沒興趣，只轉(zhuǎn)著腦袋毫無目標(biāo)地尋找著那個人。

目光從所在的第二方陣掃到第一方陣，愣是找不到一個同他目光有交集的人——沒人找他，這太鬧心了，幾百個人里怎么好找？他連八六念高幾都不知道。

“……下面有請高一一班的杜君棠同學(xué)……”

江帆間或聽到幾句主持人的介紹，意識尚未繞回來，四周已響起連綿掌聲，他一邊晃著腦袋找人，一邊跟著大家一起鼓掌。

cao場上有幾秒的沉默，是主持人和獲獎同學(xué)交接的空檔。江帆那無處可去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位獲獎同學(xué)的身上。

杜君棠右手拿著話筒，正朝主席臺上走。他從制服口袋里掏出眼鏡，單手折開一邊鏡腿，騰不開另一只手，便用上下唇抿著另一邊鏡腿的尾端撥了撥，下巴隨著這動作微揚(yáng)，繃成一道性｀感漂亮的線條。待眼鏡框架上鼻梁時，杜君棠已在主席臺上站定。

江帆傻在原地，瞳孔縮了縮。

他向來知道自己眼睛尖，他一定不會看錯——臺上那人的制服上少了最下面那?？圩?。

八六和他抱怨過的，學(xué)校制服的做工，說他紐扣都被掛掉過一粒。

江帆的目光徹底黏在了臺上那人的身上，順著走失一粒紐扣的制服一路向上，一直到他緊握著話筒的骨節(jié)分明的右手——也曾有過這樣一只手，緊緊攬住自己的腰，手的主人從后面用力地、不留縫隙地，戲耍他、頂弄他。

江帆覺得自己有些耳鳴了，心跳以一種瘋狂的頻率跳動著，他感到頭暈?zāi)垦！?/br>
“尊敬的各位領(lǐng)導(dǎo)、老師，親愛的同學(xué)們：

“大家上午好?！?/br>
剎那間，熟悉的嗓音輕而易舉地破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