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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額頭觸地,十指攤開按著貼金的地面,腰側(cè)佩刀的刀鞘抵在一處紋絡(luò)上支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啪地一聲滑下去,聲音頗響,驚得身后之人一個哆嗦。攝政王至今還未弄明白小皇帝溫存過后翻臉無情,迫他認(rèn)罪,卻不想殺他,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想和他試一試爪牙鋒利與否?還是從哪學(xué)了個半吊子的為君之道,想示威而后施恩?可是他多年經(jīng)營,雖說擺在明面上的勢力被小皇帝削得七零八落,然而要動一個兵權(quán)不在手里的少年皇帝還是易如反掌,此時殿上他當(dāng)場想反,勝負(fù)也未可知。攝政王被自己的念頭嚇得一哆嗦,冷汗淋漓地想:岑家世代忠良,我怎能動如此心思?當(dāng)場向小皇帝退了一步,口中照舊平靜道:“陛下若只命臣受杖,臣領(lǐng)受便是?!?/br>小皇帝垂眸注視著他,在心里想: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參政臺正相越眾而出,代群臣問道:“陛下言其供認(rèn)不諱,敢問證據(jù)何在?”小皇帝讓人把攝政王昨日送來的折子與槐先生下的辯論拿給他看,正相看完吹胡子瞪眼地怒道:“無君無父之輩,是該揍,該揍?!?/br>卻絕口不提是否有違臣道。小皇帝原本想借機(jī)把攝政王下獄,話到嘴邊一時心軟改了口,除非再把攝政王月前軟禁自己拿到朝堂上說,竟拿他無可奈何,然而此事一說,他與攝政王再無圜轉(zhuǎn)余地,小皇帝沉默了一會兒,擺了擺手示意殿廷衛(wèi)士將人架出去施杖,又立刻散了朝。攝政王脫了上衣俯跪在殿外臺階前,背上已經(jīng)數(shù)道血痕,小皇帝走過去的時候正好一杖落下,聽到他極輕地哼了一聲,他腳步一頓,手指攥住了龍袍的衣袖。第26章岑江這個人愛裝腔作勢,指尖劃破了一層油皮尚且能嚎得震天響,弄出滿眼淚光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然而真受傷的時候反而沒了聲音,小皇帝走到面前時看見他的龍紋鞋面,頭抬了一下,又一臉意興闌珊地低了下去。他手肘撐在最下面一級臺階上,脊背是平的,竹杖落下來的那一瞬間肩胛骨繃緊,隨即緩緩放松卸掉力道,幾乎不見顫抖,除了小皇帝剛才驚鴻一瞥,看見他把自己下唇咬出了血。攝政王眼睛注視著臺階上一處藏在陰影里的小縫隙,縫隙中鉆出一根草葉,草尖已經(jīng)泛黃干枯,他盯了那根草葉一會兒,聽見小皇帝從他面前走開,問殿廷衛(wèi)士:“還有幾杖?”攝政王空不出精力分辨殿廷衛(wèi)士恭敬答了什么,他喉頭有一股血氣,呼吸間胸口作痛,得繃著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來才不會咳出聲,耳邊蜂鳴,總疑心馬上就能一口血噴出來。攝政王自幼習(xí)武,沒少挨先王管教,也算身強體壯,知道這幾下脊杖還不至于把他打到這種程度,那就是心病了,心病大約也無藥可醫(yī),只好自己硬生生捱著,過了片刻他聽小皇帝吩咐說:“剩下的輕點打?!?/br>攝政王皺了一會兒眉毛,沒忍住抬頭去看小皇帝神色,小皇帝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他拾級而上,垂在身后的袍角被風(fēng)吹得飛了起來,攝政王還沒看清全貌,殿廷衛(wèi)士一杖下來擊在肩背,被迫把頭低了下去,再緩過勁來看時小皇帝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小皇帝朝上突然和攝政王翻臉,他的心腹屬下還沒商討出對策,參政臺中已經(jīng)先鬧了起來,正相帶著陪敬末位的執(zhí)政和副相一伙人吵了一架,把他們罵得狗血淋頭,又意猶未盡,來找小皇帝的麻煩,小皇帝在書房門口看見他的身影,旋踵就往回走,仍然被抓了回來。正相年過半百,先帝在時是他的幕僚與師長,逆王進(jìn)京時不知道躲到了哪個山坳里逃過了一劫,一直與在外討逆的攝政王暗通款曲,攝政王攻克京師,把他從山坳里翻出來讓他接著輔佐小皇帝,先皇留給小皇帝的人就是他帶來的。小皇帝原本對他既敬重又懷了一點感激,直到得知自己與攝政王往來的信件都被人調(diào)換藏匿。最開始時他尚年幼,內(nèi)外事物幾乎均由他人打理,他的信件寄不出去可懷疑的人能有十?dāng)?shù)之多,而攝政王的信寄不進(jìn)來只有這一位能辦得到。小皇帝擰著眉進(jìn)了書房時想: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到先跟我計較起來了。正相果然是為攝政王來的,小皇帝剛一落座,就見他上前深深一揖,直白道:“陛下不該如此急躁啊?!?/br>小皇帝問:“你是來求情的,還是來出謀劃策的?”正相不是一個人來的,那位執(zhí)政也在后面跟著,聽到小皇帝問話,也和正相一起躬身,正相回答說:“臣是來求情的。”執(zhí)政本來只是跟著躬身,見小皇帝把視線挪到他身上,跟著答道:“臣來出謀劃策。”攝政王昨晚跑去參政臺找正相,把他偷雞摸狗從正相書房搜出來的信件摔到了他桌上,和他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出來。當(dāng)年他帶兵回京,正相國事上同他配合默契,然而總疑心他心懷鬼胎,攝政王辯不過他,冤得滿身是嘴也說不清,只能做給他看。第27章自攝政王離京在外征戰(zhàn)之后之后,兩人已有十?dāng)?shù)年沒有私交往來,昨晚還是攝政王第一次不是因公事找上門來,為的卻還是小皇帝。正相如今倒是不覺得攝政王要反,然而也不想幫他實現(xiàn)抱負(fù),他奉行“還政于君上”,當(dāng)年借小皇帝大婚逼迫攝政王交還朱批就是他一手促成,攝政王沒同他翻臉已經(jīng)算是氣量大了,舊日交情也早消耗殆盡。只是忠良與賢能均不易得,不能不敬之,若是讓攝政王背上不道的罪名,恐怕積毀銷骨,來日史筆如鐵,再也洗清不了,所以正相來為攝政王求情。小皇帝不知道攝政王和他所敬重的宰相還有段舊交,聽完他求情的言辭雙手撐在桌子上低頭審視他,像攝政王那種敢抬頭直視皇帝的混不吝并不多,正相微低著頭看著不遠(yuǎn)處的臺階,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倒是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執(zhí)政帶著點焦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