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齊衡之笑了，笑比哭難看。

“你真好”

“我麻煩了李醫(yī)生給我們安排這樣一個房間。”

“坐在這個房間里，你能聽見我，看見我?！闭f話對齊衡之來說太勉強了，他停下來，再開口那聲音還是刺耳：“我不看不到，聽不到，只有一個人。除非你愿意看我，”

“這像不像以前我對你那樣”他望向那面玻璃，嘴角那個弧度還在，眼卻緩緩閉上。

“永遠是你在等待我的注視，而我什么都不知道?！?/br>
“對不起”那聲音帶著血。

“我想體會，我曾經對你做下的殘忍的事情。自從你離開，我一直在找贖罪的機會?！?/br>
“但我錯了，原來我犯下的錯誤是這么多，罄竹難書。讓你受了這么這么多的苦?！?/br>
“治療辛苦了?？茨阋惶焯旌闷饋?，是我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事情，讓我知道那些傷害仍能被彌補?！?/br>
“其實我應該等你了，就再也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這樣你才不會受我影響，會慢慢好起來，是嗎?！?/br>
齊衡之想露出笑容，卻牽動著引發(fā)一陣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好一會，他緩了過來。

“你那天選項鏈的時候我看到了，謝眺?！?/br>
“我不知道該痛恨自己，還是該慶幸，你還愿意掛那個鏈子?！?/br>
齊衡之打開了手機，滑到一張圖片，隔著玻璃給謝眺展示，是他和小熊衣服的合影，脫下頭像，用力地為謝眺展示一個笑臉。

“陪你做游戲的白熊也是我，對不起，用這樣的方式欺騙了你，因為我太害怕再沒有機會?！?/br>
“謝眺，我想問你，你還愿意接受我嗎？我們重新開始?！?/br>
收音器在玻璃附近，放大了他嘶啞的聲音。齊衡之走到玻璃前，他不知道謝眺在哪里，只是將手放到玻璃上，五指張開緊貼著。

他瘦了，眼窩深陷，眼中布滿血絲，甚至那些沒有刮的胡茬都顯得刺眼。齊衡之不應該是這樣頹唐的樣子。

但此刻的齊衡之就是這樣狼狽，在他的面前，看著他的眼里全是nongnong的愧疚。

“如果真的有兩個謝眺，可不可以對那個小謝眺說，對不起?！?/br>
“齊衡之對不起他?！?/br>
“但齊衡之需要他?！?/br>
“齊衡之需要謝眺，一個原原本本的謝眺，齊衡之沒有謝眺想象的那么強大，你看，謝眺不在，齊衡之連話都說不出來?！?/br>
“齊衡之想等一個贖罪的機會，等一個和謝眺重新開始，共此余生的機會?！?/br>
“齊衡之會等?！?/br>
※

第50章我愿意被你傷害

謝眺在虛空中悠然踱步。

天地為他所有，任他支配，他坐在云端上，安詳快樂。

這里他經常來，曾衣衫襤褸戴著鐐銬，匍匐爬向永遠追逐不到的火種，也曾片刻得到安寧，直到今天，他才仿佛真正坐上了主人的位置。

他是掌控者。

有一個聲音問他：“謝眺，這里是你的天地，還舒服嗎？”

“是，我很喜歡?！?/br>
謝眺的聲音歡樂。

“過去的傷害你還害怕嗎？”

謝眺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翅膀，堅實有力，給他力量。

“我有了翅膀，我可以給自己舔傷口，也可以拋下傷害我的人去更遠的地方?！?/br>
“你很棒，很棒謝眺?！?/br>
“如果….”那個聲音有片刻的停頓：“帶著你的翅膀，你想去哪里，你想做什么?！?/br>
“我想去見mama，給mama一束花。”

“好的，很棒，沒錯?！?/br>
“….”謝眺沉默了一會。

“我想帶著翅膀去見一個人。”

夢之外，謝眺的眼角墜下一滴淚。

※

等待宣判的時間齊衡之得到了一種奇特的平緩。那種歇斯底里的撕扯變成一種持續(xù)的鈍痛。

痛苦也給人力量。

錯了就是錯了，他需要接受懲罰，現(xiàn)在主導權交給謝眺，齊衡之仍然忙碌。他也在用力走出來，努力工作麻痹自己，墜機的調查沒有進展，航運這邊倒是多了幾個大單，齊衡之的努力，從金四一眾的角度來看，齊衡之倒像是做好了側刀掉下的準備，積蓄著抵御即將到來的絕望。

只是他知道謝眺仍安好，已經從醫(yī)院出院，住在自己租住的小房子里，仍與李曼麗有很好的聯(lián)系。

這也給齊衡之力量。

青草茂密之時，北都迎來了六月。

周五下午，齊衡之走下了公司，他已經連續(xù)忙了四個周末，這個傍晚大哥勒令他回家吃飯，走出大廈時，齊衡之看到門外的青翠樹木，茂密具有生命力。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塵世煙土，不掩新鮮。他又想到了謝眺，他想忙碌之間，其實也錯過了四季的變化。不知道謝眺呢，是否會看到這樣的樹木，有這樣的遐思。

林堂的車子還沒來，齊衡之仍耐心地等，他視線逡巡，看向四周，突然聽到一聲呼喚。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齊衡之?！?/br>
那一刻天地都靜了。

天地都空了。

只有一個謝眺，只有一個勇敢的小小的身影，他站在樹下等待，看到齊衡之，露出快樂的笑容，那種終于等到的幸福感滿溢他的眉毛，瞇起來的眼睛。那個謝眺看到齊衡之，眉也彎了，嘴角也翹起來，他張開了手臂，做一個擁抱的動作。

他走向了齊衡之，帶著穿山越海而來的風塵仆仆。帶著他終于生出來的翅膀，幾乎是奔到了了齊衡之的身邊，用力地抱緊了他。

纖細的身體，用力地環(huán)抱著齊衡之。

“我來了齊衡之。”

齊衡之呆愣了，屬于謝眺的溫暖氣息包裹著他：“你….你….”

“你抱著我，我來給你答案?！?/br>
齊衡之的手比腦子先動起來，緊緊地抱著謝眺，用盡所有的力量將這個從天而至的天使箍在懷抱里。

“我們回家吧衡之?！?/br>
※

齊衡之像在做夢，他少見地笨拙，他言簡意賅推掉了所有的事情，坐在謝眺的身邊，像一個做錯事等待老師批評的孩子。

反而是謝眺拉著他的手，在這個幾個月沒回來的小紅樓里面，他們沉默，卻用眼神交換信息。

他們知道，沒有彼此，家不完整，紅樓也缺少光彩。

重溫之旅的終站，他們在臥室的地攤上席地而坐，謝眺拿出一直錄音筆，遞給齊衡之：“這就是我的答案，我們現(xiàn)在聽吧?！?/br>
“嗯?！饼R衡之點頭，他的心在云端上，此刻終于要墜下，等待謝眺將他接住，或是狠狠摔在地上，撞成爛泥。

錄音只有兩句話。

“你怎么就這么賤，這么不怕死？”

“我不怕了，我現(xiàn)在不怕了，如果齊衡之要傷害我，我也能治好自己。”

謝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