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王和牛阿旁。

她們這些哭靈，不知何去何從。

莊少功聽到此處，不假思索地說：“我和馬伯伯講，讓他放你們離開此地。”

名為藍(lán)湘鈺的垂鬟少女，臉色一變，連忙擺手道：“千萬不可如此！”

莊少功不明所以：“馬伯伯不肯放你們走么？”

“倒也不是，公子有所不知，我等自幼讓惡人擄來，終日以淚洗面，閨閣中的本事，諸如針指女工，一竅不通。如今無家可歸，無依無靠，許多哭靈……縱使還能嫁出去，也不過是做小伏低的。共患難長大的姊妹們，思來想去，心中害怕，都不愿各自去謀前程?！?/br>
莊少功沒料到，哭靈還有這樣的難處，悶頭想了一會，最終問：“你有什么打算呢？”

藍(lán)湘鈺道：“我想和姊妹們，留在神調(diào)門。神調(diào)門正是群龍無首的時候，要是我們能爭得一席之地，不教神調(diào)門再去禍害世間的女子，爹爹娘親在天有靈，一定會安慰的?！?/br>
“……”莊少功怔了一怔，這少女竟有這等抱負(fù)——

這些孤苦無依的弱女子，要在這江湖門派內(nèi)爭權(quán)奪利，即便他沒什么閱歷，也知道難于登天。

忽而又想，古人說得好，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須向薄冰上履過。

她既然有此奇志，他也不好阻攔，生了出手相助的心思，便道：“若是真能讓神調(diào)門改邪歸正，保一方平安，自是再好不過了，馬伯伯和家父有幾分交情，你不要走，且隨我敬他一杯酒。”

藍(lán)湘鈺歡喜無限，滿口答應(yīng)，留下來與莊少功一起用飯。

馬明王更衣出來，見他二人正幫著自家妻女?dāng)[碗筷，心里驚異，又見女兒秀蘭畫刺繡花樣的桌案上，無端多了一幅圖畫，知道是莊少功畫的，只覺這年輕人天真爛漫，有些可愛之處，還十分勤快，向妻子感慨：“我這位賢侄不一般！”

馬夫人道：“你不要妄想了，人家是去金陵見夜家千金的。”

馬明王就坐，笑道：“唉，都怪我沒出息，挑女婿，也要挑夜盟主挑剩下的?！?/br>
兩人說話也不避嫌，莊少功聽得面上一紅，那名為秀蘭的丫頭惱得跑了出去。藍(lán)湘鈺見了，替莊少功將馬夫人夸贊一番，又說秀蘭那刺繡花樣畫得好，說得馬夫人喜笑顏開。

莊少功坐在馬明王身邊，低聲道：“馬伯伯，無敵弄壞了那些僵尸，還毀了牛伯伯的銅鐸，我心中好生過意不去，承蒙馬伯伯照顧，我這里有一茶之敬，還望馬伯伯收下。”

馬明王低頭一看，莊少功自桌下遞來一只小巧的錦囊，心想大概是幾兩銀子，推辭一番，也就收下了。待接過來，才覺得不對，挑開來看，寶光璀璨——竟是一顆顆潔白圓潤的珍珠。

莊少功道：“馬伯伯興許聽說過，史上有兩個關(guān)于珠寶的典故，一是完璧歸趙，一是珠還合浦。依據(jù)的記載，合浦郡的珍珠，乃是稀世之寶。當(dāng)?shù)氐呢澒傥劾簦汕鬅o度，以致珠蚌漸絕。直至孟嘗君上任，革易前弊，百姓安居樂業(yè)，遷徙至別處的珠蚌才回到了轄內(nèi)?！?/br>
馬明王知道這珍珠價值不菲，聽他說來，似乎又有一番不同的體會。

“——在愚侄心目中，神調(diào)門好比出珍珠的合浦。蠱邪滕寶和乩邪符靈，就是那采求無度的污吏。而馬伯伯和牛伯伯為人正直，不與他二人同流合污，又憐憫孤苦的哭靈，恰是孟嘗君般的人物。如今，神調(diào)門有兩位伯伯cao持，舊日蒙塵的珍珠，定能重放異彩?！?/br>
馬明王的心事讓他說中，這珍珠的寓意十分貼切，知道決非提前預(yù)備給自己的，卻能如此慷慨大方，又能出口成章，強(qiáng)行說出這番吉言，一連道了幾個好字，推心置腹道：“賢侄，你費了這番心思，我是不收下也不行。說實話，我和你牛伯伯，并不是不講理的人，昨夜在死尸客店，我二人并未打傷無名那小子，只是做了一場戲，那些僵尸看似兇狠，其實么，只是虛張聲勢?！?/br>
莊少功一愣，聽馬明王講來，才知道無名傳音和馬明王串通好了，一起對付蠱邪和乩邪。

這件事于馬明王的好處，就是讓神調(diào)門的大權(quán)，重新回到尸邪手中。

無名根本沒有身負(fù)重傷，他卻信以為真，只當(dāng)無名是盲目聽從他的話，才不還手。

他蒙在鼓里，白白地?fù)?dān)驚受怕，事后，無名還一聲不吭地窩在無敵懷里，看他流眼淚說傻話……

——這少年郎，實在是太可恨了。

第14章互訴衷腸

莊少功心道一聲“無名可恨”，卻未忘記贈珠的緣由，看向藍(lán)湘鈺，舉杯道：“馬伯伯，這位藍(lán)姑娘，與小侄一見投緣，又在客店里挺身相護(hù)，小侄愿與她結(jié)為異姓兄妹，奈何事出倉促，高堂不在身邊，也沒有關(guān)公像可拜，不知能否勞煩馬伯伯和伯母做個見證？”

藍(lán)湘鈺一聽，也端起酒杯來：“往日多蒙伯父伯母照顧，這杯酒，湘鈺是一定要敬的。”

馬明王和馬夫人相視一眼，心想，我夫妻二人哪曾照顧過她，她卻隨劫門少主叫起了伯父伯母，這小姑娘如此不見外，只怕是心機(jī)深沉之人，索性做個順?biāo)饲榕c她。

馬明王道：“賢侄與藍(lán)姑娘萍水相逢，便要義結(jié)金蘭，這是天大的好事一件。擇日不如撞日，江湖中人不講那繁縟禮節(jié)，你兄妹二人就當(dāng)著我倆的面，賭咒發(fā)誓便可?！?/br>
莊少功和藍(lán)湘鈺聽了，敬了馬氏夫婦一杯酒，說了一番愿同生共死休戚之相關(guān)的話。

馬明王又道：“賢侄，你身為‘劫門’少主，樹大招風(fēng)，認(rèn)了這個蘭妹，就要好好保護(hù)她。湘鈺，你這位契兄不一般，你若仗他的勢，做出對不住他的事，只怕是引火燒身?！?/br>
藍(lán)湘鈺乖巧道：“我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有好多事要請教伯父伯母和契兄，哪里敢？”

莊少功道：“馬伯伯，小侄此去金陵，帶上湘鈺meimei，有許多不便，她和她的姊妹們，又不愿離開神調(diào)門，只好托與馬伯伯和伯母照顧，她自幼為惡人所誤，如若做錯事，還請嚴(yán)加管教?！?/br>
馬明王頓時覺得，手中這一包合浦珍珠有些燙手，莊少功此舉，無異于安插了劫門的眼線在神調(diào)門里，但珍珠收了，見證也做了，只能答應(yīng)下來。他這時再看莊少功，這公子哥面上仍是一派的天真爛漫，正義凜然，仿佛并不知道，此舉如同蠶食神調(diào)門。

四人一團(tuán)和氣用罷飯，莊少功端了飯菜，去找無名。見無名縮在火塘邊的被窩里，連靴子都懶得脫，便氣不打一處出，坐到他身邊，按捺道：“無名，你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