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著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厭煩的將他推開，“我不是你哥哥?！?/br>
“哥哥——”大滴的眼淚從灰暗的眼睛里滑落下來,“你就是我哥哥?！?/br>
“你煩不煩，叫了我也養(yǎng)不活你?！鄙焓窒雽⑺崎_,但是已經(jīng)沒有一絲力氣了。

男孩看著他流血的手腕，扯了毛巾過來想要幫他包裹住傷口，浸泡在水里的少年看著他徒勞的掙扎,閉著眼哼笑了一聲。

“哥哥，你等我，我去找王叔叔?！?/br>
他現(xiàn)在也沒力氣拒絕，閉上眼睛偏頭躺在一側(cè)，閉著眼睛眼看著就要睡過去了，但是卻又緊接著被這個男孩搖醒。

“哥哥，王叔叔已經(jīng)打電話給醫(yī)院了，馬上——馬上救護(hù)車就來了，你千萬別睡?！?/br>
因?yàn)槿狈I養(yǎng)而枯黃的頭發(fā)耷拉在額頭上，手腕上的傷口已經(jīng)皮rou外翻，“我不是你哥哥，我也沒本事養(yǎng)你，你等我死了，自己找個好人家去吧。”

拼命的搖頭。

“不——”

救護(hù)車很快就來了，兩個人被一起送上了救護(hù)車?yán)?，幫忙打電話的男子卻因?yàn)椴幌雺|付醫(yī)藥費(fèi)，選擇了撇清關(guān)系。躺在床上的少年意識一時斷時續(xù)，他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雙手緊緊的包裹著。

“失血過多，要緊急輸血?！?/br>
“血？我身上有?！北人€矮小的男孩，急不可耐的卷起袖子，露出細(xì)瘦到可以看見青筋的手腕。

年輕的護(hù)士低下頭，看著這一大一小，心里也有些泛酸。

“不用了，我和他不是親兄弟，血型不合。”看起來才十一二歲的少年，懂得卻意外的多，神情也很是冷漠，用旁觀的模樣，等候著自己的死亡。

說完這句話，意識再度中斷。

“輸血先要墊付一定的費(fèi)用?！?/br>
年輕的護(hù)士說，“他們還是兩個小孩，從哪弄錢去？”

“讓他們的父母來?！?/br>
“我沒有父母?！鼻由穆曇簟?/br>
“那就不能去血庫里調(diào)血。”

“求你了，救救我哥哥——”瘦的脫相的男孩，拽著醫(yī)生的衣擺。得到的回應(yīng)是冷漠。

沒有被送進(jìn)緊急病房的少年暫時放在普通的病房里，在他對面的床上，一家老小圍著病床痛哭不止，老實(shí)說，有些吵。本來已經(jīng)陷入混沌的少年被迫的恢復(fù)了神志，只是還無法睜開眼睛。

“有個辦法能籌到錢，不過……”

“什么辦法？”滿是希冀的聲音。

“二樓有個富二代，他剛出車禍，眼睛有點(diǎn)損傷，如果你……”

男孩認(rèn)真的聽著。

“不過以后，你有一只眼睛會看不見?！?/br>
“沒事，只有一只眼睛看不見是嗎？”

“嗯?！泵鎸π『⒑诎追置鞯难劬Γ姂T了生死的人心里也難免生出一種心虛來。

“好，只要能讓我哥哥輸血?！?/br>
“都說了我不是你哥哥?！碧稍诖采夏莻€臉色慘白的少年居然歪過頭來。

“哥哥！”

“我以后要是沒錢，說不定會把你賣了，你還救我？”因?yàn)槭а^多，他嘴唇也毫無血色。

“救！”從第一次被家人拋棄開始，就不愿意再體會一次被拋棄的感覺。

“傻子一樣?！彪m然這么說著，但還是勉力的撐著手臂，從床上坐了起來。

醫(yī)生愣愣的看著他。

“未成年小孩，你還指望他給你簽器官捐贈？你不怕我告你們醫(yī)院？”纏著厚厚繃帶的手一點(diǎn)力氣都使不上。

醫(yī)生還沒見過這樣牙尖嘴利的小孩，一時說不出話來。

吃力的從病床上下來，整個人腳步虛浮的差點(diǎn)倒在地上，還好旁邊的男孩用自己的身體支撐住了他。

“回去了?！闭媸锹闊胨蓝歼€能遇到這樣的麻煩。

“啊？哦！”

從來不牽他的手這一次仍舊在他伸手過來的時候甩開了他。

“我以后要真窮瘋了，真得把你給賣了?！?/br>
“以后我會努力賺錢養(yǎng)哥哥的，哥哥能不能……”極力的想要靠近，又害怕被甩開。已經(jīng)被拋棄過一次的小孩，敏感的不像話。

一直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來，而后他轉(zhuǎn)過頭，跟在他身后的男孩想起他的話，馬上后退了幾步。

“我就養(yǎng)你到成年，然后你就給我滾?！贝拄?shù)脑?，因?yàn)橛袣鉄o力而毫無震懾力。

“好！”眼中爆發(fā)出了歡欣的色彩。

完好的手伸了過去，男孩頓了一下，然后雙手緊緊的握住了那只伸過來的手。

“哼。”

而后少年拔高，長成青年，男孩拔高，長的比青年還要高。雖然一開始冷冰冰的，一副嫌棄他的樣子，但還是好好的養(yǎng)他到大，即使身處再糟糕的環(huán)境，甚至流落街頭，那人都再也沒有說過要丟掉他的話。前所未有的安心，被家人拋棄之后，唯一給他有溫暖感的人。

昏昏沉沉睡去的沈煦蜷縮起來，像是要抱住一個人一樣，“哥哥身上好溫暖。”

因?yàn)楸粧仐壍臅r候是個冬天，鞋里全都是融化的雪水，冰冷的感覺從那時就已經(jīng)烙入骨髓，所以他才那么害怕冰冷，才那么想要留住那易逝的溫暖。只要能留住他，付出眼睛也可以，什么都可以哦。

只要有個家。

只要不要再被拋棄。

手腕上輸液的針被扯動，血液開始倒流，深紅色的血，順著輸液管慢慢的流入瓶子里。

“哥哥身上，真的……好溫暖。”像是沉溺于某種溫柔的夢境，但眼淚卻已經(jīng)順著面頰滑落了下來，“對不起……我只是，害怕哥哥也走了?！敝幌氤聊缭谠?jīng)的過往里，但偏偏該死的清醒。從前的溫暖全都被翻了出來，一邊咀嚼，感知自己曾擁有的溫暖，一邊又因?yàn)闈M嘴的苦澀而止不住眼淚。

……

“這是你舅舅家的兒子，肖凜，人家可爭氣了，打游戲一年賺幾百萬呢?！?/br>
“哎呀哪有幾百萬。”

肖凜起身，“我出去一下?！?/br>
面上有著驕傲之色的中年男子點(diǎn)點(diǎn)頭。

肖凜出去之后，點(diǎn)了一根煙。和家人對抗的事還歷歷在目，他從前最渴望被家人理解，現(xiàn)在反而覺得已經(jīng)無所謂了。在他最需要被理解的時候，無人聞得他的痛苦，現(xiàn)在等他已經(jīng)心如鐵石的時候，什么都已經(jīng)晚了。

房間里的小孩趴在玻璃上巴巴的看著他。

肖凜撣了撣煙灰，他從回家開始就已經(jīng)停播了，那天在游戲中和沈清淮聯(lián)系上了之后，對方就再也沒有音信了。

也許……他只是不想聯(lián)系自己罷了。

“要看動畫片！要看動畫片！”從窗戶上下去的小孩坐在沙發(fā)上開始發(fā)起脾氣來。

寵溺他的家人把電視打開，肖凜將抽了一半的煙碾在腳下，進(jìn)了房間里。

換臺的電視正在播報一則新聞，但是別人的生死對于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