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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沒這本事賞鑒, 知道哥兒是有見識的, 后兒給哥兒送去, 才不白辜負(fù)了這圖。” 賈寶玉眼前一亮,復(fù)又喪眉耷拉眼的擺手道:“罷了,我近日身上不好, 老太太和老爺都命好生保養(yǎng),五十日內(nèi), 連大門都不許到。你縱然給我,不過是叫這美人同我一起拘束苦悶罷了,何苦來哉?!?/br> 單聘仁知他向來有些呆氣,并不以為是他本意,因笑道:“這正是緣法,哥兒若有心,不若趁這時候潛心寫幾幅字,或題詠一番。這美人圖顧盼神飛,如同姑射仙子一般,可惜卻還未尋到好字題詠其上。哥兒真心,不管是詩是賦,總歸比那些迂腐狂生糟蹋那畫的好?!?/br> 賈寶玉想正是此理,心誠則靈,這美人有靈,定也愿意真心人為她題跋。 單聘仁才又問:“哥兒是從老爺跟前來的不是?” 寶玉笑道:“老爺正在夢坡齋小書房里,你快去罷。” 單聘仁偶遇了賈寶玉,細看這寶二爺神志還清明,想起榮府璉二爺那位長隨的話來,底氣又更足了些。 拜見了賈政,賈政無高才卻清高,雖單聘仁圓滑,并不曾得罪他,可看堂下這昔日拋離他去的門下清客,賈政仍是淡淡的,并無以往高待之。 單聘仁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瀟灑一揖,并不提要重歸他門下的事情,反倒說:“今日從京郊尋景歸來,看綠樹已染殘黃,同幾個好友正說夏盡寂寥時,卻見一羽大鶴排云而上,氣勢驚人,昂昂生機,倒叫我輩愧嘆……晚生想起舊年陪東翁與眾友游園的時候,也有幾羽大鶴,吟詠提聯(lián),何等暢快,未免勾起思情。興隨意至,這就來拜見老爺。如今見您氣色也好,方才外頭碰見世兄,也越發(fā)出息,晚生此來已然不枉,這就告辭去了!” 說罷,又一揖及地,轉(zhuǎn)身便走。廣袖飄逸,頗有魏晉名士灑脫不羈之風(fēng)。 大大的出乎賈政意料,況且看他形容穿戴,半點也不似落魄之人,倒真如他所說興之所至,隨性而為來拜見一回罷了。 賈政忙叫住,捋著胡須笑道:“數(shù)月不見,聘仁越發(fā)高逸了。今日我無公事,你且坐下,咱們敘闊說話?!?/br> 又命小幺兒上茶。 又問他如今在誰府上作幕賓。 單聘仁笑道:“來請的人多不過是肚無幾兩墨水,兜攬一屋子文人雅士,不過為了顯擺罷了。若是不知事,許還會被他們誆騙去,可晚生在府上陪奉東翁幾年,如何能將他們看得進眼去,索性閉門謝過罷了。不過,倒有一個例外,是毛翰林親自來請,這位倒有大學(xué)問,只是他家公子實在頑劣不堪,出身書香之家,偏喜歡舞刀弄棒,若去了他家少不得要教導(dǎo)這位公子讀書。我同幾個舊友曾在他家作客,毛公子著實愚鈍至極,不說與世兄相比,恐怕連您這書房里的書童都比他通些,因這個,少不得婉拒了毛翰林?!?/br> 這一通拍馬,叫賈政心里著實熨帖。 單聘仁又道:“平日或靜心讀幾卷書,或與好友吟詩作賦,偶又遍訪田園景致,倒有所新得?!?/br> 賈政喜歡起來,笑道:“聘仁果然有名士風(fēng)范,這般灑脫隨性,不免勾起我歸農(nóng)之意?!?/br> 單聘仁善于窺察主人心思,又極會說話,不多時就叫賈政又引他為知己。況且賈政為人端正,與父母妻兒都不甚親近,自他恩蔭官職,這多年下來,一大半時間都與這些清客相公們一道兒。清客于他,并非幫閑取樂的裝點,而是早已習(xí)慣的必須品。 先前清客盡散,賈政閉居年許,早已是百無賴來、索然無趣極了。這會兒單聘仁同他談天論地,叫他又像尋著了樂趣,開了閘一般,心情大好。 兩人談詩論畫,又手談幾局,快掌燈時分,單聘仁才告辭去了。 至始至終,單聘仁都未露出要再作賈政清客的意思,反而像是對現(xiàn)在這游玩山水,醉心書畫的日子頗為安適的樣子。 賈政久留不住,自己倒悵然如有所失。 夜里,回去二進白姨娘住處,金釧兒一面親手服侍他梳洗,一面端量他的神情,笑道:“老爺今日遇見了什么好事不成?我看您卻像開闊心胸,比往日暢意多了。我就說么,前些日子那樣悶悶不樂,可不是個法子!不拘是誰叫老爺高興,都要賞他!” 賈政目光柔和,他半輩子都刻板、嚴(yán)方,旁人在他跟前也不敢親近,就是柳姨娘,也是小意溫柔有余,親近信任不足。妻妾兒女哪個不是如此,甚至不僅不親近,更是懼怕他。往日賈政也從未覺得如何,可老太太指的這個小姨娘卻叫他有如老樹新發(fā),像是回到詩書放誕的少年時候。賈政最喜金釧兒天真爛漫,直言直語的性情,縱然不如柳姨娘多才,可這份天然誠摯卻真真入了賈政的心和眼。 賈政一面尤著金釧兒擦面,一面閑適笑語:“不若你猜猜。” 他這副笑貌,叫王夫人、賈寶玉等等哪個看到都得驚得合不攏嘴,可金釧兒卻像是瞧慣了的。聽他這話,不僅不誠惶誠恐,反而住了手,真的仰頭想一番。 金釧兒忽的拍手笑道:“難不成老太太叫人懸的那賞格兒,果真有高人揭榜了?”她動作起來,倒把給賈政擦臉的面巾掉到水盆里,濺起的水花把賈政的袖子都打濕了。 金釧兒吐吐舌頭,忙命茴香拿干凈中衣來,一邊又笑道:“我還以為高人們都不食煙火呢,沒想到這銀子還真就能把人引來,嘖嘖,到時候老爺也叫我瞧一眼這高人的道行唄。” 竟是對失手弄濕賈政的衣服毫不在意的模樣,不僅不請罪,還得寸進尺的要看高人。 賈政拿這嬌憨的小姨娘也沒法子,可聽見“賞格兒”還是沉了一沉臉,氣道:“這也忒胡鬧。老太太一心為兒孫,只是這在鬧市懸貼賞格,實在不是咱們這等門第的作風(fēng)?!?/br> 金釧兒疑惑:“我竟猜錯了不成?那是為什么?!?/br> 到底是老太太親自打發(fā)人弄出的事情,叫賈政也不好多說,聞金釧兒這話,便略過這樁,只把單聘仁請安的事說與她聽。 金釧兒笑道:“原來為這個。老爺是再不肯安享閑貴的。我原說我粗鄙,比不得柳jiejie通文墨,攆老爺過去,你又不去。這下可好,這單相公像是個知恩圖報的,有他在前頭陪侍,老爺也不無趣了?!?/br> 賈政笑道:“他如今閑云野鶴,只記掛著舊主,偶來同我對弈幾局罷了?!?/br> 金釧哼道:“我管他是云是鶴,我只要老爺舒心罷了??蠢蠣斀駜哼@么高興,就是他有功。既然老爺也覺得他好,便是天天打發(fā)人拿著帖子去請他又如何呢。我不能為老爺解憂解悶兒,既有個好的叫老爺入眼,這事上就必得依從我的主意!” 說著一疊聲的命小幺兒明兒一早就拜會這單相公,必要請他過府。 賈政哭笑不得,想細細掰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