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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人深吸口氣,鎖好站起身,倒空的荷包從她袖袋里掉出來。方撿起來,襲人就覺不對,捏一捏,里頭好像還放著紙,忙掏出來,竟是薄薄一張銀票,銀票子里頭還夾著指肚大的紙條兒。 襲人展開那銀票,就唬了一跳,竟是五百兩的,“這……!” 再不識字,銀票的面額總是知道的,大慶朝廷的票號里出的,村婦愚夫們都認(rèn)得。 襲人抿著嘴,看那紙條,并不認(rèn)識,沒遲疑的就走近銅鏡,“寫的什么?” 蔣玉菡就著她的手看一眼,就看向襲人,神情極復(fù)雜。 “怎么了?這、這寫的什么?” 蔣玉菡垂下眼睛,低聲道:“可做贖身、過活之用?!?/br> “???” 襲人愣了半刻,才回神,眼淚簌簌的掉下來。 蔣玉菡忍了須臾,方道:“你如何想?這銀子盡夠你安生過后半世的了。若你有意,我有熟悉鄉(xiāng)人,可幫你買房置地,安置一番?!?/br> 襲人垂著頭,忽然起身,開箱搗柜,竟是把那張銀票放進(jìn)蔣玉菡的錢匣里:“我前幾日聽你跟中人說看好了兩處租賣的鋪子,只是銀錢不夠,托人家暫且等一等。若再有這五百兩,該是夠了?” 又把那紙條兒小心放回荷包里,貼著心口藏在懷里。 蔣玉菡定定看她許久,直到掌班在面外再三的催請上臺,他方出去,臨行只低低的道:“我年紀(jì)大了,以后不必再唱小旦,改小生渡一時,日后做個掌班也能過活?!?/br> 襲人攥著手,心口撲通撲通的跳,忽然想起她被爹娘賣了,在榮寧后街的一個逼仄院子,頭一次見朱繡時的情形,那時候朱繡又瘦又矮,身上一把骨頭,臉也黃黃的,唯獨那雙眼睛明亮韌篤……襲人心道:許是她始終心正不移的緣故,才有今日福報。自己從不信人,才落到如此地步,如今何妨信人一回,或者從此會是別一番天地。 不言襲人如何,到了晌午,前院后頭都擺開桌子吃酒,又看了兩出戲,方才散了。 只湘云奇怪的很,竟是央告黛玉,要往林家小住。 諸姊妹都大奇,此時并無外人,朱繡擋住黛玉,因問:“云姑娘到底如何?你不說,叫我們都不知要怎么了。若是你難張口,我打發(fā)人去那邊打聽一回,也使得。云姑娘如此,豈不是叫我們姊妹為難。” 惜春握著黛玉的手,滿眼警惕不信,只看湘云。 湘云望向迎春、探春,見連最溫厚寬和的二jiejie,也是探究模樣,忍不住紅了眼圈。 翠縷是直性子,又最忠心不過,忍不住護(hù)著她姑娘哭道:“太太、姑娘們與我們姑娘從小一處長大,姊妹們一場,求你們救救我們姑娘!若不是實在無處可去,咱們也不能厚著臉到您府上來,再巴望著林姑娘收留。” 朱繡幾個都大吃一驚,忙問:“這怎么說?怎么就無處可去了?” 湘云掩面大哭,翠縷道:“這事瞞的死緊,只是也瞞不過后日。后日宮里的賈貴人就要回府省親,大觀園是省親園子,不叫留外人。老太太和太太都病了,大奶奶打發(fā)人送我們回家去??晌覀児媚镌诟镒×诉@些年,兩位侯爺自以為托付了,離京外任的時候把家眷都帶去了,如今侯府空蕩蕩的,只有看房子的下人,如何住的?”人家都不認(rèn)姑娘。 “我們只得回來,誰知,誰知大奶奶說府上忙亂,老太太又病了,恐怕告訴了老太太叫她傷心,病上添病??沙死咸脑鹤?,府里旁的院落不是有人,就是修園子的時候被并進(jìn)去了,再么就是破敗鎖上的。姑娘本想著先在珠大奶奶那處暫居幾日,可珠大奶奶說房舍逼仄,蘭哥兒又大了,不方便。叫我們姑娘在鳳奶奶的屋子過些時日,說只有那里閑置著,只幾日并不妨……可那是鳳奶奶的地方,人家不過是在外頭養(yǎng)胎,咱們?nèi)绾文苋?,況且珠大奶奶并沒打發(fā)人去告訴鳳奶奶和璉二爺借屋子的事情,若是誰撞進(jìn)來?”我們姑娘還活不活? 翠縷放聲大悲。 迎春因問:“賈貴人?大jiejie不是正養(yǎng)胎待產(chǎn)嗎?如何又省親?” 湘云道:“并不是貴妃娘娘?!?/br> 她這一說,眾人就更疑惑,既然不是貴妃,哪里來的什么賈貴人,又為何要回榮國府省親? 湘云只得忍住悲懣,用帕子點著眼角道:“是娘娘身邊的抱琴,被封了貴人。因救主有功,皇后娘娘特許她后日歸省?!?/br> “你說甚!”探春站起來,指著湘云問。 “抱琴即便被晉封,她是家生子不錯,卻并不姓賈?!?/br> 湘云道:“我不知細(xì)情,只知道抱琴為救娘娘和龍?zhí)臉O重,臉上都留了疤。萬歲爺和皇后娘娘贊她忠心,才開始封了女官。抱琴不顧傷著,日夜服侍貴妃娘娘,不離片刻……不知怎的,晉封成貴人。又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說她勤謹(jǐn)忠誠,一心為主,應(yīng)為榮府假女。主子娘娘的話,府里只得認(rèn)了,抱琴歸在二房,乃行、行二!” 探春自從嫁給柳湘蓮,天性不被束縛,越發(fā)爽俠,這會子已忍不住氣罵:“難道出了門的女兒就當(dāng)死了不成!這樣的事,怎么沒人告訴我們知道?” 平白跟個奴幾續(xù)了排行,自己和二jiejie、四meimei還要讓出位子,娘家卻連個人影子都不上門告訴,這是什么道理! 迎春臉上也不好看,雖她和朱繡處的極美,大家姊妹論起來也并不把往日尊卑放眼里,只是抱琴的事,與這全不同。一則朱繡是長輩跟前的,她們原該敬著,況且人早已脫離府中,還與自己有恩;二則情分很不一般,朱繡人品能為都叫人敬重??蛇@里頭,那抱琴能沾哪個呢,忽喇巴的倒成了“二姑娘”,自己卻是外人了。 湘云泣道:“這事突然,老太太和太太先一意叫瞞著,又去求見娘娘,誰知宮門都不能進(jìn),家來老太太就病了。這才是前日之事?!?/br> 朱繡默默算了一回日子,道:“這日子,賢德貴妃快要臨盆了罷?”將要生孩子的時候,偏貼身的大宮女一步登天,晉封成了主子不說,還要鳩占鵲巢,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去游興娘家給她建的省親別院,這是什么道理?嫌賈貴妃日子過得忒順心嗎,明擺著是死命的添堵。 黛玉幾個回過神,都驚疑不定,這事情實在費(fèi)思量。 黛玉道:“父親許是知道些故事……” 朱繡搖頭道:“這和前朝不相干。況且前兒才下的諭,后日便要歸省。顯見的不重視。你們想想往日,早幾日就要凈街封道,若有這意思,不說別處,五城兵早該動作起來?!?/br> 迎春也搖頭,道:“繡jiejie這里沒聽到風(fēng)聲,我家里也沒有。”湛冬和鄧?yán)^雖離了五城兵馬司,可人情還在,況且還有個老大哥徐海扎根在那里,因著迎春的緣故,但凡上頭有令要封凈巡察寧榮街,徐家大哥不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