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君子，也不好這樣偷聽別人說話啊，偷聽便算了，還沒有一點歉意，這就不應(yīng)當(dāng)了。”

        李清凰抱著手臂，抬起下巴睥睨：“抱歉，你們剛才吵了半天，到底有說到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嗎？再說，是我先來的，就算講個先來后到，也是你們吵到我的清凈了?！?/br>
        方輕騎張了張嘴，陡然失笑：“狡辯?！?/br>
        他撩起衣擺，大大咧咧地在她面前盤膝而坐，又朝她伸手示意：“夫人若是不急著走，要不陪我聊聊天？”

        李清凰根本不想要陪他聊天，聞言轉(zhuǎn)身就走。

        方輕騎又道：“前日是我一位朋友的忌日?！?/br>
        李清凰邁出去的腳步停頓住了。前日，正是她戰(zhàn)死的那一日，而轉(zhuǎn)眼間，竟已經(jīng)過去一年了。

        “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我從來都沒有想要用那種陰私手段害她。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是敵人，我一直都希望將來就算到了不得不決出你死我活的時候，也是堂堂正正地一戰(zhàn)，光明正大地決一勝負?！?/br>
        李清凰站在原地，她雖身處長安，卻仿佛看到關(guān)外的那些早已干涸的古時河灘，看到了那遙遠的云層，如棉絮般柔軟的云朵，還有壯烈的風(fēng)沙和落日。她握緊了拳頭，驟然轉(zhuǎn)身，面對著方輕騎。

        “就算是敵人，也是我傾注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和仰慕的死敵?！狈捷p騎臉上再沒有一絲嬉笑的痕跡，無比正經(jīng)地開口，“這樣的對手，注定是堂堂正正去一戰(zhàn)才能配得上，她值得我這樣做?！?/br>
        李清凰終于還是在他面前坐了下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甚至心中也是五味陳雜。方輕騎是她曾經(jīng)可以托付后背的戰(zhàn)友，他們一道練兵，一道出戰(zhàn)，一道和驃騎將軍劉禪對著干，一起喝過酒流過血殺過突厥人。她終于還是問出了內(nèi)心那個不解的疑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方輕騎坦然道：“我不知道。林夫人，你告訴我，如果一個人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可挽回的事情，他還能回頭嗎？”

        李清凰言簡意賅：“不可能?！?/br>
        當(dāng)他們做出一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jīng)分道揚鑣，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這還怎么回頭？回頭還有何用？

        話音剛落，方輕騎眼中那閃動的火苗頓時熄滅，又重新歸于黝黯，他緩緩道：“我也知道不可能……或許是我太軟弱了，我近來時常想，為何這個世上就不能有兩全？我結(jié)交我的朋友，也完成我的大業(yè)，為何這兩者竟會沖突？”

        “那就要看你想要結(jié)交的是什么朋友，想要去做的是怎樣的大業(yè)?！崩钋寤说溃叭绻憬Y(jié)交的都是能夠助你大業(yè)的朋友，你們要走得路就是一樣的，這樣既能全你夙愿也能成全朋友情誼?！?/br>
        “所以你的意思是，既不是一路，就不要再惦記了么？”方輕騎喃喃道，他直直地望著她，神情專注，“林夫人，你愛過人嗎？”

        李清凰已經(jīng)有點搞不懂他到底要說什么了，不像是要跟她說正事，反倒有點像要同她談心，可是她跟他哪有心可以聊？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就是，若是方輕騎的存在能夠結(jié)束西唐和突厥之間幾十年的戰(zhàn)火，她也可以留他一條性命，這已經(jīng)是她最后的退讓了。在她心中，個人的恩怨永遠都是排在國家社稷和黎民百姓的安樂之后。

        方輕騎勾起嘴角，笑得一臉飛揚少年氣：“我愛過。可能在你們西唐人眼中，這個字眼很露骨也很無禮。但我還是控制不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應(yīng)當(dāng)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可是——有時候，是控制不住的?！彼焓职丛谧约盒呐K的位置，沉聲道：“江山和美人為何只能選擇一個？我不甘心，原本我也想過，若是可以的話，我也可以用強的，只要我把人給搶回去了，那就是我的人。”

    ☆、286來世不與帝王家（1更）

    李清凰的右手已經(jīng)握住了掛在靴子上的匕首。

        她這個動作不算太明顯，但是對于方輕騎這樣的眼力來說，根本是無所遁形的。

        李清凰頓了一頓，索性把匕首拔了出來，直接拿在手上把玩：“喜歡用強的人……真是令人厭惡?！彼种胳`活，那把鋒利的匕首在她的手指之間翻飛出一個漂亮的花式：“尤其是，自詡身份高貴、強權(quán)強勢，就可以隨意去踐踏旁人的尊嚴(yán)和自由，還要冠以一個‘愛’的名字，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愛過人，他最愛的人就只有他自己，真是惡心極了。人渣就是人渣，何必還要再披上一層遮羞布，自欺欺人很有意思嗎？”

        方輕騎唔了一聲，抬手制止她接下去滔滔不絕的口誅筆伐：“?！覄偛耪f了，原本——我原本這么想的，就是想想而已，就算人有惡念，只要不去付諸于行動，那也算不上‘惡心’吧？難道連想一想都不準(zhǔn)，我又不是圣人！”

        李清凰悻悻道：“那你對我說這些干什么？”她又不是多無聊的人，還要負責(zé)陪他聊這種不著邊際的東西，她撣了撣裙擺上沾上的灰土，站起身道：“你真無聊?！?/br>
        “喂！”方輕騎等她走得有點遠了，忽然一下子跳了起來，朝她的背影喊道，“你覺得我怎么樣？若是你那夫君不怎么樣，就來找我好不好？我身體強健，有六塊腹肌，腰力也好，雖然不會文縐縐地引經(jīng)據(jù)典，但是我的心意一點都不比他要差！”

        李清凰背對著他，擺了擺手，只回了一個字：“滾！”

        這都是什么鬼，什么身體強健有腹肌，腹肌她自己也有，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這個“滾”字異常清晰地順著風(fēng)飄進他的耳朵里，他卻一點都沒有覺得憤懣，反而還歡暢地大笑起來。他一招手，原本在相國寺上空無聲地轉(zhuǎn)著圈的鷹突然俯沖了下來，待抓住他的手臂的時候，又收起翅膀減去了沖擊下來的那股沖力。方輕騎伸手揉了揉手臂上那頭威武的鷹，直把它揉得不斷躲閃，還掉了好幾根羽毛，笑道：“這次再見到她，我很高興，你呢？你是不是也很高興。可是她不想要我們了?！彼鎏齑笮Γχχ?，眼角忽然淌下了一滴淚來。

        ……

        李清凰覺得等到第二天，相國寺的和尚們發(fā)現(xiàn)那珍貴的魏紫和焦骨牡丹已是零落成泥，得要捶胸頓足心疼萬分。誰知，那養(yǎng)護牡丹的僧人還沒把這件大事給報上去，女帝卻派了德洺給她傳了口諭：召她一道賞花。

        能夠陪伴女帝賞花，女帝是賜下的榮光，不但不能拒絕，還得高高興興、感恩戴德地接旨。崔氏昨日才在憂愁李清凰同女帝走得太近，伴君如伴虎，怕她行差踏錯，結(jié)果一大早女帝就要召見她，不覺得更加發(fā)愁，借著幫她梳妝的機會湊到她耳邊說：“meimei你可千萬要小心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