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天氣都回暖了?！?/br>
        穩(wěn)婆見他們這干脆就這樣聊上天了，李清凰哪還有心思在生孩子上，立刻打斷他們：“夫人，林夫人，請你用心一點生孩子好嗎？這都快要出來了！”

        李清凰還有力氣還嘴：“從早上你就是這么說的！”

        穩(wěn)婆差點就想把手上的熱水扔到地上，要不是她都已經(jīng)收了錢了，她都想要甩手不干了，哪家的男主人是在產(chǎn)房里待著的，哪家的媳婦不急著用力還有閑心跟她頂嘴的？今天開眼了！難怪她還聽說林夫人在懷有身孕的時候就敢單手提著一把大刀呢！

        林縝忙道：“你別分心了，趕緊按照穩(wěn)婆說得做。”

        這一天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度日如年，偏偏他現(xiàn)在還蒙著眼睛，不能親眼看看她的樣子，只能聽著屋子里雜亂的腳步聲，還有李清凰的痛哼。他到后來，手心里全都是濕漉漉的冷汗，指甲都嵌進(jìn)腿上了，這才聽見一聲嬰兒嘹亮的啼哭聲。

        “哎，終于生了生了！”穩(wěn)婆接過旁人遞來的襁褓，將清洗干凈的小團(tuán)子包裹進(jìn)襁褓中，笑瞇瞇道，“恭喜林先生，這是個大胖小子！”

        林縝摘掉蒙住眼的帕子，第一時間是趕到李清凰的床前，小心翼翼地?fù)崦凉M是汗水的臉頰，笑道：“你現(xiàn)在感覺可還好？”這個問題，其實他之前就想問了，但是又不敢問，怕給她帶來負(fù)擔(dān)。

        李清凰有氣無力地在床上掙扎了一下，又躺了回去，怒道：“以后你都別想再逼我養(yǎng)孩子了！”

        “好好好，你說不養(yǎng)就不養(yǎng)，一個也夠了?！鳖^胎就是兒子，就算是在祖母面前，也完全能說得過去了。再說他從來都不知道生育是這么兇險的事，若是再來一回，他怕自己在她之前就先崩潰了。

        穩(wěn)婆抱著懷里那安靜又乖巧的孩子：“你們……不來看看孩子嗎？”

        這都是什么鬼，她在鎮(zhèn)上接生了四十年，經(jīng)手的少說也有一百個，孩子一出生，大家都是緊著孩子的，還是第一回看到為人父母的兩位在邊上聊天的。

        “看看看！”李清凰伸出手，還想要親手抱，林縝忙把襁褓接了過來，讓她看看自己的兒子。李清凰盯著看了許久，也沒看出這皺巴巴的猴子長得像誰，喃喃道：“長得有點奇怪啊……”

        林縝簡直哭笑不得：“剛出生的時候五官都沒長開，看著當(dāng)然不好看?！彼€從袖子里抽出一張寫滿了名字的紙：“來，你看看選哪個名字好？”

        李清凰看著那密密麻麻寫滿了端正小楷的宣紙，忍不住驚嘆：“哇……”

        真不愧是林縝，就是取個名字都這么認(rèn)真。

        她覺得隨便叫個不太難聽又沒有歧義的就可以了啊。

        ……

        林淵出生在杏花盛放的三月底。按照李清凰素來就不講究的性情，若是三月出生，女孩子就叫杏花，男孩子……她還是再想想。最后她從一堆名字里挑了“林淵”這個名字，淵博的“淵”，希望他今后會成為一個學(xué)識淵博的人，若是考上科舉為官，也希望他能不忘初心，當(dāng)一個好官。

        林淵在抓周的時候抓了一支湖筆，是個好兆頭。

        衍元二年夏天，李慕登基為帝，先帝退位，被尊為太上皇。長安的官員只要不是太愚笨，早在李慕作為皇太弟監(jiān)國的時候，就知道新君李萇必定不會長久，就只是時候早晚而已。有些政治觸覺敏銳的，早在皇太弟監(jiān)國之前，就已經(jīng)站好了隊。謝珝作為女帝近十年，最終還是把朝政大全還給了李唐后人。

        初春的時候，她就躺在仙樂宮的那張拔步雕花大床上，仙樂宮是她這一生待過時間最長的地方，她從入宮封嬪，就一直住在這里，汲汲營營不斷往上爬，最終爬到了妃位，貴妃位，最后成為了皇后。而她這一生最后的時刻，還是回到了這里。

        當(dāng)她瞇著眼，看著身著龍袍頭戴十二旒玉冠的幼子時，還是什么表情都沒有。她已經(jīng)徹底老了，滿頭斑駁銀絲，這樣瞇著眼緊緊地盯著李慕，竟看不清他的面容——她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是志得意滿的微笑，還是惺惺作態(tài)來祈求她的一句原諒。

        李慕坐在床邊的腳凳上，笑著開口：“母親，朕沒有殺死自己的兄長，也沒有殺死長姐，甚至就連齊王李藉這些人，朕都沒有動他們一根汗毛。這樣一來，天下人就不會說朕是個心狠手辣之輩了吧?！?/br>
        弒母是重罪，他不會做，弒兄弒姐，殘害手足的兇名，他也不愿意背。

        他只是微笑著，擺出一張和藹可親的面孔，善待自己每一位兄長和jiejie。

        謝珝冷笑道：“你可是真威風(fēng)，真厲害！”

        她怎么也沒想到，她最年幼的兒子竟然瞞過了她所有眼線，心機深沉到了這個地步。他當(dāng)然能當(dāng)好皇帝，李唐的江山由他繼承，定然穩(wěn)固如山。他比守成之君李萇更加適合坐上這把龍椅。

        可這事就讓她爽快不起來！

        李慕依然微笑，他的笑容就像掛在臉上的面具，面具戴得太久，早就和他真正的面目融為一體：“母親是生氣了嗎？何必要生氣呢？您不就是想要選一個合適的儲君人選嗎？難道我不夠好？”他用從前同母親撒嬌的口吻繼續(xù)道：“還是母親希望由平陽jiejie來當(dāng)下一任女帝？可是她是當(dāng)不成了?！?/br>
        謝珝微微睜大了眼睛，李慕簡簡單單幾個字，她就聽出了弦外之音：“平陽……她怎么樣了？你不是說你不會殺兄弒姐嗎？你又做了什么？”

        “我的確是沒有親手殺平陽jiejie，可她是什么性情的人，您難道不明白嗎？她以為自己能夠逼宮成功，卻不想就連身邊說服她去逼宮的幕僚都是我的人，她性情剛烈，受不得這樣的屈辱，自然是求死。她既然但求一死，我為何非要阻撓她呢？一杯鴆酒就了卻這一輩子。”

        謝珝倒抽一口氣，她當(dāng)了多年皇帝，哪里會猜不到其中的曲折：“那太子呢？李萇又是怎么回事？”

        李慕微笑道：“兄長當(dāng)然也是一樣的，有些事情不適合我出面，當(dāng)然是靠兄長擋在前面。他親自領(lǐng)兵解救母親你，最后受了重傷，只能躺在床上，這也不是我親手做的。”

        他拍了拍手掌，只聽有一道細(xì)碎的腳步從外面進(jìn)來，垂手立在他的身邊，他笑道：“德洺大總管，你告訴母親，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成了我的人？”

        謝珝雙手握拳，重重地捶在被褥上，怒道：“滾出去，滾——”

        德洺在從前自然是不敢違逆女帝，可現(xiàn)在這天已經(jīng)變了，現(xiàn)在將是李慕開創(chuàng)的盛世，過去的歷史就已成為太史令手上白字黑字的篇章。

        他恭恭敬敬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