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心下了然：“圣君是看上了誰家的姑娘？若尋我做媒，怕是找錯人了。”

宋離的眼神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來：“此事，找前輩再適合不過?！?/br>
“此話怎講？”杜言疏深知自己性格清冷孤僻不問世事，經(jīng)蜃炎島一事后更是風(fēng)評微妙，無論怎么看，都與說媒牽線的畫風(fēng)差了十萬八千里，敢情這鬼族圣君的眼神不怎么好……

宋離斂了笑，一臉鄭重的溫柔：“因?yàn)?，晚輩想娶之人，正是前輩你。?/br>
……

宋離說出的話，他每個字都能聽得懂，可，連在一起，杜言疏就聽不懂了。

時間似乎凝滯了，空氣是讓人局促不安的沉默，杜言疏面上更是一片空白。

“前輩覺得晚輩的提議如何？”宋離抬起眼，笑吟吟地望向杜言疏。

“……”

“前輩？”

“……什么？”杜言疏顯然還未回過神來，一臉茫茫然。

“我。想。娶。前。輩。”宋離一字一頓，十足鄭重。

“……宋公子莫說笑。”杜言疏稍微有了點(diǎn)反應(yīng)，避開宋離曖昧不明的目光，眼神閃爍望向水霧氤氳的河岸，手指不自覺地捏緊茶杯，似能感覺到他的不知所措，茶杯也跟著一陣顫栗。

“前輩，杯兒被你捏疼了?！彼坞x眼里都是笑意。

“……哦，抱歉。”杜言疏恍恍惚惚地收回手，頓了頓，才將手收到桌子下，在衣角處蹭了蹭。

宋離不慌不忙地噙了一口茶：“前輩若是不愿意，晚輩嫁過去也成?！?/br>
“……”

“前輩可愿娶我？”宋離笑得小虎牙都露出來了。

杜言疏一張臉紅了青青了白，十分精彩：“宋公子就不要拿我取樂了?！?/br>
“我是認(rèn)真的，怎么可能拿前輩來取樂呢?！币浑p眼睛炯炯望著杜言疏，光華流轉(zhuǎn)含情脈脈。

“夠了……”杜言疏從牙關(guān)擠出沉冷的聲音，眉間微蹙，定了定心神，將宋離這荒唐之語與柏旭曾說過的話聯(lián)系起來，反復(fù)揣摩，得出一個猜想，這鬼族圣君怕是真想同他……雙修……

他不知最近撞了什么邪，怎么人人都對他提這般……無法啟齒的要求……

“前輩？”

杜言疏抬起眼，目光清冷淡然：“宋公子，即使報恩，我也不能……不能以身相許。”將‘以身相許’這四個字說出口，杜言疏面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他既不是女子，又算是長輩，況且……兩個男人如何……行那以身相許之事？能嗎？能嗎？！

那日柏旭對他提起雙修之事，他雖心有疑惑但事態(tài)緊急，也沒細(xì)思兩個大男人如何做那事兒……

即使是那次夢境里，引之的幻象對他百般撩撥，他只覺口干舌燥心似被貓爪撓了般，渾身也莫名其妙地癱軟了下去，但再進(jìn)一步，他沒有想過，不敢想，也不能想。

聞言，宋離愣了愣，隨即噗的一聲笑：“前輩不要胡思亂想?！?/br>
“……”杜言疏不經(jīng)意咬了咬下唇，面上更紅了，舉盞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茶壺似看穿了他的局促，貼心地?fù)Q上了清心解郁的銀雪茶。

是他胡思亂想么？嫁娶之事，洞房花燭，可不就是……細(xì)思恐極……

杜言疏對自己無知無覺，一旁的宋離將他咬唇面紅的姿態(tài)神情看在眼里，愣了愣神，莫名也口干舌燥起來，心中一陣悸動，忙移開視線：“此事重大，前輩可以仔細(xì)琢磨，不急于一時?！?/br>
一杯清茶下肚，杜言疏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氣定神閑，至少明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宋公子，此事無需考慮，我認(rèn)為十分不妥?！倍叛允枳龀鲆桓痹频L(fēng)輕的模樣說道。

宋離微微挑眉：“為何？”

“即使圣君真與杜家莊結(jié)親，也占不到什么好處，如今修真界，杜家莊的地位……十分微妙，想必圣君也略有耳聞?！?/br>
宋離沉吟片刻，一笑道：“好罷，拋卻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自有打算。”

杜言疏蹙眉正色道：“怎么說？”

宋離眼珠子一轉(zhuǎn)，笑道：“前輩忘了？晚輩曾說仰慕杜前輩已久，與心儀之人結(jié)為道侶，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么？”

“……宋公子，拿我取樂就這般有意思么？”杜言疏忍無可忍，太陽xue微微跳動，聲音清冷地浮在水霧中，一雙淺色的眸子似凝著寒冰，視線一掃而過冷颼颼的。

宋離忙斂了笑容，露出一副十分委屈的神情，他自然知道，杜言疏是真生氣了。

看他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杜言疏一顆心暗暗跳了跳，這神情，和引之被他斥責(zé)后簡直一模一樣，憤怒之情瞬間煙消云散……頓了頓，放緩聲音道：“你我相識不過半月，宋公子這話實(shí)在是太沒說服力，且我并非女子，你也是男子之身，何來……嫁娶之說?！?/br>
宋離遲疑片刻，鄭重道：“晚輩本也不打算如此倉促表露心跡，可前輩身側(cè)太多心懷不軌之人，所以……”

“所以？”

“所以，我想將前輩放在身邊，日日夜夜看著護(hù)著，不讓旁人有可乘之機(jī)?！彼傅呐匀耍前匦?，是唐文清，或許還有其他別的什么人……

杜言疏無語，杜言疏氣結(jié)！

他算是明白了，這鬼族圣君的腦回路，確實(shí)與尋常人不一樣，或許這就是人界與鬼界的文化差異罷，杜言疏認(rèn)栽……

“……”正當(dāng)他對這位油鹽不進(jìn)執(zhí)意‘告白‘的圣君無計(jì)可施，正欲抽身離去之時，驀然身形一顫，還未站直身子又陡然跌落在椅子上。

一陣尖銳的痛楚直鉆入他腦髓里，就似有人拿利刃一下一下地挫他太陽xue，杜言疏眼前出現(xiàn)無數(shù)個黑斑，周遭的一切變得模模糊糊重重疊疊，他勉強(qiáng)用手支著快要疼到炸裂的腦袋，咬住舌尖不讓自己發(fā)出痛楚的呻*吟。

難道宋離對自己動了手腳？可以彼此的修為差距，他想要自己的命完全不用如此大費(fèi)周章……

“前輩，怎么回事？前輩——？！”

隱隱約約聽到宋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劇烈的疼痛將他整個人淹沒攪碎，聲音也變得縹緲不定，忽近忽遠(yuǎn)……

杜言疏身上的氣力似瞬間被抽空，撐著腦袋的手一滑，整個頭直朝桌子撞去，幸而宋離先了一步將他托住，聲音顫抖：“小叔，你別嚇我，到底怎么了？！”

興許是承受不住這將人碾碎般的痛楚，杜言疏出現(xiàn)了幻覺，他似乎聽到有人叫他小叔。

“小叔——！”

雙目驟然一黑，杜言疏再無力睜眼確認(rèn)了。

……

噬魂蝕骨的疼痛漸漸消散，杜言疏身子變得輕飄飄的，思緒是騰云駕霧的混沌，睜開眼，依舊在津月河上，濃霧未散，依稀可見兩岸夕顏花在雪地里紫極艷極，灼灼直燒到天際。

船隨波逐流，空蕩蕩的只剩他一人，杜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