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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起。映入眼簾的是一捧豐容的烏發(fā),背對著廉紫笏梳發(fā)的身影纖細窈窕,一襲濃烈的紅衣,裙擺層層盛放猶如魚尾。透過那面腰圓大鏡,廉紫笏隱約能夠看到那人詭艷的臉龐,以及梳妝臺上擺著的一頂紅色玉佩烏帽。“你是誰?!我為什會在這里?”廉紫笏驚恐地大叫,后退著撞到了車壁上。那人梳發(fā)的手未曾停下,連聲音都雌雄莫辨:“送你回廉家也不好么?”廉紫笏怔住了,哆哆嗦嗦道:“……你說什么?回廉家?三日后我就要被流放了……如何能夠回家?”“榮王妃已在獄中畏罪自殺?!蹦侨死渎暤溃骸叭缃襁@世上再無廉紫笏了?!彼f罷,將玉佩烏帽戴在了頭上,緩慢地系好了綬帶。艷紅色的身影終于轉(zhuǎn)過來,廉紫笏望著那張臉,斜掠的睫羽掩著一雙似睡非睡的秋水瞳,眼角暈染著薄薄胭脂色,除了眼睛,那臉型、那鼻子、那嘴,廉紫笏竟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感!“你到底是誰……”她低聲問道。那人在滿目血紅中對廉紫笏微笑起來:“東鄉(xiāng)艷鬼,廉無色?!?/br>夜雨滂沱,院門深閉。屋內(nèi)只燃著一豆燈火,廉書玄坐在案邊沉思,他看上去仿佛老了許多,旁邊,他的夫人正用帕子悄悄拭淚。“……夫君,”隔了許久,廉夫人才敢開口:“笏兒明日便要被流放了……真的一點轉(zhuǎn)圜的余地都沒有了么?”說著她又嗚咽著滾下淚來。這幾日,她鬢發(fā)里的銀絲也跟著多了起來。廉書玄嘆道:“還能怎么辦?本來照例,宮中搜出巫蠱的一律都要斬頭處死,流放已經(jīng)是皇上給我面子了?!?/br>廉夫人聞言不禁大放悲聲:“我不相信笏兒會做出這種事!她從來不懂巫蠱之術(shù),更無害人之心!一定是冤枉,一定是?。》蚓秊楹尾蛔尰噬显敳?,這里面一定有古怪!”“閉嘴!”廉書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還看不出來么?!皇上是鐵了心要拔除我們廉家!什么巫蠱,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夫君慎言啊!”廉夫人嚇得臉色慘白,壓低了聲音勸道。此時,窗外的雨勢更大了,嘩啦嘩啦的雨聲充斥了整個房間,燭火跳動著,映出兩張蒼老悲怮的臉。廉書玄和廉夫人沉默無語地盯著那火焰,兩人都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仿佛它下一秒鐘就要熄滅,如同風雨中的廉家一樣。廉書玄握住了廉夫人的手道:“若是能暗中派人一路上照應笏兒……”他很快就說不下去,以袖掩面。忽然,窗扉吱呀一聲自己開了,雨水淋了進來,廉夫人急忙走過去想要將窗戶關(guān)好。目光落在院子里的一顆梨樹下時,她驚叫了一聲,后退幾步栽倒在了椅子上。“鬼!有鬼!”她嚇得大喊,廉書玄奔至窗邊一看,頓時也愣住了。那棵被暴雨打得光禿禿的梨樹下,一抹血紅色的身影悄然而立,看到廉書玄時,那人笑了笑。一道電光照亮了暗沉沉的雨夜,廉書玄不可置信地顫抖起來。“夫君!那是什么?”廉夫人忍著害怕問道。廉書玄哆嗦著關(guān)上了窗門,抹了把汗道:“什么也沒有,夫人一定是看走眼了?!?/br>兩人都有些心神不寧,廉書玄喝著茶壓下心里的恐懼,腦子里卻回想起了幾月前,自游府遷來的一支廉家分支告訴他的事。廉書玄與游府廉家算是堂親兄弟的關(guān)系。他多年前也隱約聽說過,那個與自己女兒廉紫笏同一輩的廉紅鳶,未婚先孕,丟盡了廉家的臉。最后聽說她是死了,但十七年后,廉家人又疑似遭遇她之鬼魂的報復,弄得家破人亡,不得不來投奔在京城頗有勢力的廉家本家。他是不信鬼神之說,只當有人借機搞鬼,很可能是?;逝蔀榱艘慌e鏟除廉家作的亂,將來可以用廉紅鳶的事來將他一軍。但現(xiàn)在廉書玄覺得事有蹊蹺,也許那些廉家人說的是真的。“夫人,”他定了定神,道:“很晚了,歇息罷?!?/br>廉書玄拿起桌上的燭臺和傘,正要與廉夫人一同出去時,他覺得臉上滴到了一點冰涼的水珠。他反射性地舉起燭臺,就看見了房梁上,那艷紅色的猶如魚尾般的裙擺。“笏兒!”先行一步出去房外的廉夫人驚叫起來,廉書玄驚疑不定地也跟著沖了出去,只見明日就要被流放的廉紫笏暈倒在雨水里。等他再次走回房內(nèi)時,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只在桌上放了枚精巧的銀鈴兒,壓著一張云紋箋。廉書玄將云紋箋展開了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話:“廉紫笏換廉家人。”他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知道自己應當趕快去往安置那些劫后余生的廉家人那里看一眼,但他的雙腿卻仿佛陷在泥塘里,寸步難行。廉書玄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佛經(jīng),終于淚如雨下。賦君頤坐在馬車里,掀開了一角的簾子捎進來雨水的氣息,清濕清濕的。他回身看向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的賦長賢,煩躁地問道:“你到底看出些什么沒有?”那大夫抖著手都快哭出來了:“回王爺,草民看不出世子有何問題……”“廢物!”賦君頤懶得多話,一腳把他踹下了馬車。賦長賢面色青白,低垂著眼睫乖巧地坐在車里,賦君頤從未見過他如此安靜的模樣。“長賢?”賦君頤再次試探地叫了一句。沒有回答,賦長賢只盯著自己的手心,時不時眨一眨眼。賦君頤簡直懷疑是自己在夢魘,忍不住將手貼在了賦長賢的鼻子底下,有淡淡的氣流。他又不放心地撫上了兒子的心口,那里也沉穩(wěn)地跳動著。不管別人怎么折騰,賦長賢只是像個活死人一樣沉默著。賦君頤垂下手,替賦長賢理好衣襟。他大力掀開了車簾,任憑雨水淋了自己一臉。☆、第45章藺即川和任逸塵照樣睡在一張床上。只不過兩人背對著背,藺即川睡在外,盯著桌上的一豆燈火,任逸塵睡在內(nèi),也是許久都不發(fā)一言。他們保持著這個狀態(tài)僵持了大半個晚上,似乎又回到了過去那種相看兩相厭的日子。藺即川終于嘆了口氣,任逸塵的身體也動了動。“你……你想起來多少事了?”藺即川問。任逸塵拿眼睛數(shù)著被褥上連續(xù)回旋的卐字紋飾,漫不經(jīng)心道:“冷獨聽、藺泓、你?!?/br>藺即川怔了怔。感覺到藺即川翻過身來,任逸塵的身體不免有些不自然:“怎么了?”然后他就被藺即川抱住了。任逸塵一下子就愣了,他甚至不由自主地掙了掙,但藺即川把他抱得死緊,力道大得簡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