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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青街石板,夜市熙攘,身影穿梭,人聲鼎沸?;蛟S是因節(jié)日的緣故,今夜十分熱鬧,路邊扎了一排的蓮花燈,蓮花心性高潔,意為光明純凈之相。不時有攤主吆喝:“小兄弟買盞燈罷。”鳳綺生仿若未聞。他負手而立,沿燈而行。似乎毫無目的地,只是隨興而至。拐了三五六個彎,一股檀香味愈濃,下一個街角,鐘聲入耳,一座廟宇赫然就在眼前。鳳綺生索然無味地想,這蓮花燈,果然是一路向佛引的。縱使夜晚,寺內(nèi)人卻依然很多。人來人往皆是過客,好比忘川之水。教主避過一些年輕的男女,目光逡巡,不出意外,在其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挺闊的背,蜂窄的腰,板直的黑衣。十幾年來不曾變過。下午的時候,他就見趙青神情恍惚,似有心事。當時未問,如今試探著前來一尋,果見對方在此。鳳綺生悄無聲息地在人堆中穿過,行至趙青身后不遠。不知是出于何故,沒有出聲。趙青也是沿著燈引來的,已經(jīng)在這站了許久,久到旁邊敲木魚的小沙彌偷偷掀起眼皮望了他好幾次。佛門慈悲,才不趕人。趙青有些心虛地左右看了看,見沒有熟人,才松了口氣。這口氣松得十分奇怪,仿佛他不是在上香,而是在做不可告人的事一樣。二十六年來,他不曾入過佛門,點香之事更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此刻他學著身邊人,拿了些清香,點在手中。對著面前慈眉善目的佛像,猶豫片刻,還是合掌低下了頭。“愿,鎏火不滅。”“愿,教主安康?!?/br>趙青念念有詞。同時心中道,教主無心之言,還忘佛祖莫怪。原來他對之前教主說這璞綠佛修日愚昧一事耿耿于懷。鎏火教自西來,不興這個,趙青原先對這些也是不信的,可自從教主變成這個模樣后,他不知為何,忽然就對此道多了些神神叨叨的興趣。他不算善男信女,也沒別的好求。若他身上還剩余些好的,若這廟中佛像當真有靈,可全數(shù)拿了去,唯他心中所愿,一教一人。恭敬地拜了三拜。趙青將香插上,便似做完一件大事般,長舒了口氣。這才作賊心虛似的,跳起來就想跑。他已經(jīng)出來很久了,不知道鳳綺生他們有沒有發(fā)覺。廟外有棵合抱觀音,枝繁葉茂,不知幾百年歲月長久,樹干粗壯得需幾人合抱。枝干上掛滿了許愿人系的紅綢。它素來靜靜呆在那里,聆聽佛音,常觀人生百態(tài)。蓮花千盞,清香縈繞,那棵合抱觀音下,尚圍聚了許多人。可趙青只瞧見了一個。那人或許是剛沐浴完出來,身上還帶著濕氣,頭發(fā)也才半干,明明平平無奇,卻又似風流之姿,負手而立,令人目眩神迷。他仿佛等了很久,又仿佛剛剛趕到??傊鞘制届o的,面上毫無不耐煩之色。“趙閣主?!?/br>那一教一人慢悠悠道:“你私自離開,可曾與本座報備過么?!?/br>趙青跟了鳳綺生有多久,怕是要數(shù)上好一會兒。畢竟這二十個年頭,一個手一個手的數(shù)過去,也要數(shù)上四次。他比鳳綺生大了一兩歲。老教主還在的時候,鳳綺生還沒那么乖戾,如同正常的孩子一樣,比較頑皮。有一日,鳳綺生跪在樹下數(shù)葉子玩。常在生進來了,他是老教主的得力手下,身后領(lǐng)著個孩子。或許是要去見教主,正好經(jīng)過鳳綺生身邊,就停下了腳步。“少主在這做甚么?”鳳綺生眨眨眼:“父親讓跪?!?/br>常在生笑道:“那為何是此處?”自然是因為這里樹葉松軟,跪著不疼,又能遮蔭,又能玩耍。鳳綺生道:“他沒說在哪跪?!?/br>那便隨意跪。“右使見了父親,幫我求求情。”常在生隨口應道:“你放心。我不但給你求情,還送你個人情。”常在生往里走,他身后的孩子就露出了臉。小孩子么,都長得差不多的,年紀太小時,還分不出好不好看來。但那雙眼睛倒是挺有趣,干干凈凈的。讓鳳綺生多看了兩眼。二十載一晃而過。物是人非,甚么都變了。人也分好看與不好看了。心也分黑與不黑了。那雙眼睛倒還是一如初見,干干凈凈,令鳳綺生,總是多看了兩眼。第33章破繭歸一(六)“我記得父親讓你跟著我時,你還很不情愿。”趙青面皮一紅,幸而在夜色中,看不分明。他撓了撓臉:“陳年舊事不用重提罷。”他正和鳳綺生蹲在河邊,擺弄著剛提來的花燈。鳳綺生探著腦袋要看他寫了些甚么,被趙閣主機警地擋住了:“偷窺可不是一教之尊該有的行為?!?/br>教主冷笑一聲:“誰稀罕?!?/br>而后趁趙青不注意迅速瞄了一眼。結(jié)果一片空白。“早就料到了。”趙青笑瞇瞇地將早已寫好的另一盞燈推走了。鳳綺生:“……近朱者赤?”趙青反問:“您是朱?”鳳么,當然屬朱。鳳綺生得意洋洋,剛想承認,反應過來,不輕不重道:“沒大沒小?!?/br>作為引路用的千盞蓮燈,最終被人取下,男男女女,青年老少,各提了一盞,將一年到頭的心愿與祝福寫在其中,推著心頭所愿放到了河面上。璞綠城中有條河,兩丈來寬,蜿蜒曲折,貫通了一整座小鎮(zhèn)。轉(zhuǎn)瞬間便成了花燈的海洋。燈映水來水映燈,重重疊疊,往遠方去了。而這個遠方,不知通往了何處。常在生向鳳老教主引薦趙青時,是這樣說的。“這是屬下表姑媽的兒子的堂姐的外甥的表弟?!背T谏Σ[瞇道,“很親的關(guān)系?!?/br>——怎么個親法,至今也沒得出結(jié)論。但歷任右使胡攪蠻纏和稀泥的功力,倒是一脈傳承。風也靜,水也靜。沒有鎏火教,沒有天機門,沒有歐陽鶴。這或許確實是個很適合談心的夜晚。“教主怎么跑這兒來了?!?/br>合抱觀音下,趙青乍一見到鳳綺生時,就驚大于喜,十分想問。眼下他們燈也放完了,河邊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就連月亮也西移了。他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鳳綺生道:“那你為何在此?!?/br>趙青不滿道:“屬下先問的?!?/br>鳳綺生道:“本座可以不答。”趙閣主訕訕摸著鼻子,論起厚臉皮,他果然是比不上教主。“你尚未回答本座,為何當年不情不愿?”“不記得了?!?/br>鳳綺生看了他一眼:“想不起來?”趙青很有骨氣:“想不起來。”“哦?!苯讨鞑粸殡y他,慢吞吞開口,“我好像聽到有人許愿說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