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是書面匯報以及專家組的重要指示講話，會議從一點半進行到六點半，之后是梁宰平的專場，這場答辯持續(xù)到八點半，孫副與另外幾位高層干部陪同，手心里捏出了汗。梁宰平從醫(yī)院實際出發(fā)，回答了各種各樣問題的刁難，并且說了今后的發(fā)展計劃，大氣磅礴嚴謹踏實，幾乎無懈可擊。

算是，完美了吧。

晚宴在“豪門”舉行，梁宰平談笑風(fēng)生，陪著喝了不少酒，精神好得不像是重患初愈的病人，一直到后半夜，專家組全部安排妥當入榻了，兩位副院長才跟著他一同回去。

孫副累歸累，心情還不錯，坐在副駕駛座回頭欣喜問梁宰平：“這回，能過吧？”

梁宰平閉著眼睛，身體隨著車身輕晃，沒動靜。

孫副又叫了一聲：“宰平？”

王副本來閉目養(yǎng)神，聽著不對勁，坐正了推旁邊的人：“宰平？宰平？！”

梁宰平的頭砰的一聲撞在車門上，整個人早已沒了意識。

兩位副院長大驚失色，異口同聲命令司機：“回恩慈！快！”

第69章

張明遠剛要睡，被孫副一個電話打得從床上跳了起來，他手忙腳亂套衣服，慌得不行，路上差點撞電線桿子。

急診室里這次很安靜，只有兩位副院長以及夜班值班的幾個醫(yī)生護士，梁宰平躺在病床上，呼吸緩慢粗重，人有些腫。

張明遠一看CT片子，心就跌了谷底，說：“血腫復(fù)發(fā)?！?/br>
“你說怎么才好？！”孫副焦頭爛額。

張明遠仔細看了又看片子，說：“還是原來的病灶出血，可能是受了很大刺激，要么兩個小時后復(fù)查一次CT，如果血腫不再增大，考慮藥物治療，如果持續(xù)增大的話，只有再次開顱了?！?/br>
再次開顱意味著什么，后話不說，所有人也都明白。兩位副院長一合計，還是讓司機去把梁悅接過來再說。

沒半小時的時間人就接到了，梁悅急促跑進急診室，外套凌亂敞開著，嘴唇毫無血色。一見到病床上的梁宰平，路上的不安和恐懼上升到了最高點，他撲到床沿，不敢推，顫抖著叫：“爸？爸爸？”

孫副摘了眼睛背過身擦眼淚。

梁悅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這樣的考驗了，腦子里那根弦繃斷了，他無法再回到那段無望的日子，他滿面淚水吼叫：“你們是怎么回事？！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孫副低頭說：“對不起。”這么緊張的一天，誰都沒有去注意梁宰平的細微變化，他表現(xiàn)的那么好，說話都比前幾天要流利了，尤其是做報告的時候，簡直與常人沒有什么兩樣。這就是從前那個完美強悍的梁院長。

梁悅癱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哭得那么傷心，幾乎要呼天搶地，像個撒潑的孩子。他抓著梁宰平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仰著頭只管哭，誰知道他的悔意，恨不能時光倒流。

同樣的災(zāi)難再來一次，梁宰平此刻已是危在旦夕。

三點鐘復(fù)查CT時，放射科主任親自到急診來接人，想必是夜班醫(yī)生叫過來的，沒說什么話，與四個保安一起穩(wěn)穩(wěn)把人抬到CT室，小心的把人安置妥，輕輕跟梁悅說：“進去里面吧?！陛椛鋫ι眢w。

梁悅沒聽，一直握著父親的手。

孫副隔著玻璃看這個孩子，同樣的痛苦要一而再的去承受，這是許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可現(xiàn)在問題就在眼前，已經(jīng)發(fā)生，梁宰平的倒下和他的清醒一樣突然，而且這一次，比上次更為嚴重，奇跡發(fā)生的可能，也更渺茫。

這樣的捉弄，莫非真是老天爺開玩笑。

張明遠指著屏幕說：“基本上血腫沒有擴大，可是手術(shù)指標已經(jīng)到了。”

孫副說：“這個，讓梁悅決定吧?！?/br>
開或不開，都難掌握生死。

梁悅稍微平靜了一點，眼睛腫得厲害，在觀片燈前對比前后兩張片子，拒絕了手術(shù)。

張明遠說：“你現(xiàn)在不能帶你爸爸回家，太危險，必須在ICU住著?！?/br>
梁悅點了個頭。

張明遠躊躇，說：“其它的，我不用多說了吧，小悅，往開處想吧啊，怎么說，院長也多陪了我們好幾個月了，他是舍不得你，可人這個東西，命運都是注定的。你要堅強一點。”

梁悅費力的眨著腫脹的眼皮安靜聽著。等安排好一切，已經(jīng)快五點了，他打發(fā)他們回去，伏在父親腳邊打了個盹兒，醒了以后，握著父親冰涼的腳丫揉搓。

那天老保姆在等父親出門了以后，從廚房里跑出來罵他不孝。她從來也沒有這樣罵過他，她是最寵他的，小的時候跟鄰居家的小孩打架，他把人家頭打破了，保姆反倒往他臉上抹紅藥水，在父親面前睜著眼睛說瞎話，可勁包庇他。

可她那天哭得老眼昏花了，指著他罵，小悅，你不孝哇！

說的沒有錯，他是不孝，二十幾年了，只知道拿，不知道給。他雖然生長在單親家庭，可他從來不覺得沒有母親是件多么痛苦遺憾的事，他甚至沒有想過別人都有母親為什么我沒有這種問題，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嗯吱一聲都有人鞍前馬后問哪里不舒服，即使早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切，梁宰平也只會在爭論時微笑著附和他說：“嗯，你說的很對?！彼呀?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寵，習(xí)慣了被他捧在手心里，沒有人教會他付出。

養(yǎng)育之恩重如山，不是他不想報，而是他要的，他給不了。也許現(xiàn)在這樣，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他可以用以后的日子，償還他所有的恩情。

孫副再過來看人時，梁悅的精神稍好了一些，又陪著去給梁宰平做了個CT，血腫沒有增大，張明遠謹慎的做腦室引流，密切觀察著生命體征變化。

孫副還沒有開口，梁悅就先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你叫荀曉東過來一趟吧。”

他們以為他逃避責(zé)任，他那時只是相信，梁宰平一定會醒過來，沒必要這么早就移交大權(quán)。他是他唯一的孩子，說到那一大攤子的責(zé)任，自己又怎么會沒有心理準備的。

他剛學(xué)會算雙位數(shù)加減法的時候，有一天梁宰平帶他去住院部頂樓吹風(fēng)，他把他抱在臂彎里，告訴他，這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這種思想的灌輸，自他懂事以后就一直沒有間斷過。

只是他不想，也承受不起他的一切而已。

荀曉東這段時間，也忙得夠嗆，他在全力準備刑墨雷巨額受賄案的二審資料，法院方面一直壓著案子，始終沒有確定開庭時間，一個律師的職業(yè)敏感告訴他背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