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玄頭垂著，沒有動靜。歐陽這才發(fā)覺衣服都被浸透了，感覺得到濕意。

送到醫(yī)院并沒花多少時(shí)間，肖玄被推進(jìn)手術(shù)室，門外一行人還在兀自慌亂，面面相覷，肖玄的大哥，那個常年神情冷淡的男人也趕來了。

一見歐陽頭上身上都是血，卻還好端端站著，肖騰臉上像罩了一層寒霜，“他要有個三長兩短，就是你害的?！甭暽銋枺褮W陽罵得呆愣著不知所措。

手術(shù)室的燈還亮著，肖騰的冰冷漸漸也有了一絲動搖，對著那幾個低頭站著的男人冷聲罵道：“怎么辦事的？一群廢物！”

精武威猛的幾個男人卻都唯唯諾諾，一點(diǎn)聲音也不敢有。

“想要痛快，就自己死了吧。”

幾個人瞬間面色煞白。

“阿豪呢？”

“他、他在等大少爺發(fā)落?！?/br>
肖騰輕輕哼了一聲：“等什么？讓他自己動手?！?/br>
“大少爺，他、他是失手，誤傷了……”

歐陽突然明白他們說的那個是什么人，覺得難以置信，“難道這不是仇家暗殺？”

肖騰厭惡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還不明白？有誰敢動肖家的人？該死的那個是你?！?/br>
歐陽臉色“刷”地慘白，嚇得說不出話來。

“早知道你會把肖玄害成這樣，那個時(shí)候就不該留你一條命，打死算了。我真是太心軟了?！蹦腥四樕夏欠N真實(shí)的悔恨，讓歐陽牙齒嗒嗒作響。

“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用說的我會不明白嗎？非得做這種事來拐彎抹角警告我？”

肖騰甚是不耐煩，看都不看歐陽，“警告你？你還不值得我費(fèi)力氣。我是警告肖玄。他要由著性子胡來，就讓他看胡來的下場?！?/br>
如此殘暴的家庭教育簡直是豈有此理，歐陽耐不住，都忘了害怕，“肖玄他會做什么出格的事？他難道還不夠聽你的話？再說他才幾歲的人，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要這么對他？”

肖騰一愣，額頭上青筋隱隱暴起，“你是什么東西，敢這么對我說話？肖玄就是被你帶壞了，鬼迷心竅，才敢跟我作對。我可是他親大哥，他玩什么花樣我會不知道？以為二十四小時(shí)跟著你就沒事了？笑話，我就要當(dāng)他的面殺了你，讓他看看?！?/br>
“我是不算什么，殺了我能有什么用？難道他就會嚇得任你擺布？”

“肖家的事，輪不到你插嘴！”

“我是做老師的人，起碼比你懂教育！”

“你有兄弟嗎？有子女嗎？紙上談兵的東西，都是空話！”

兩人形象全無地對峙，你一言我一語，爭得不可開交。旁邊幾個保鑣看得發(fā)呆，沒人出聲。

手術(shù)室的燈熄了，兩人從殺氣騰騰的爭論中冷靜下來，歐陽僵著，肖騰也擔(dān)心弟弟，不再跟他說話。

手術(shù)很成功，子彈沒打中要害，并無大礙，很快就可以恢復(fù)。聽得醫(yī)生這么說，所有人都舒了口氣，面露喜色。

看得出肖騰也很高興，給了歐陽一個毫無溫度“你等著瞧”的眼神，便走開打電話去了。

等到被通知可以去探望病人，肖騰獨(dú)自進(jìn)了病房，其它人只能在外面站著等。

然而沒過多久肖騰就寒著臉出來，醫(yī)生陪著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抱歉，你讓病人情緒激動了，麻煩你先回避一下。”

門打開的一瞬間，還聽得見肖玄失控的聲音。

“你真的把我當(dāng)?shù)艿芸磫幔磕阆脒^我的心情沒有……”

后面的話被關(guān)在門內(nèi)，肖騰已氣得臉色發(fā)白，房外仍無人散去，大家都圍著沒敢動。肖騰氣壞了，但還是坐下來，冷著臉不吭聲。

又過了一會兒，醫(yī)生走過來，對著歐陽道：“歐陽先生嗎？肖少爺想見你?！?/br>
歐陽忙站起來。肖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想想清楚。要你消失，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br>
床上的青年臉色蒼白，勉強(qiáng)靠床頭坐著，見他進(jìn)來，就叫了聲：“老師?！?/br>
歐陽頭上的擦傷只簡單包扎了一下，衣服沒換，看起來狼狽不堪。

“老師，你沒事吧？”

“嗯，”歐陽坐到他床邊，“謝謝你?！?/br>
肖玄虛弱地笑了，“謝我？這本來就是我惹的事啊?！?/br>
“不是，”歐陽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安撫他，“別那么想，你好好休息?！?/br>
“老師。”

“嗯？”

“你會怕嗎？”

“啊……”

“今天這樣的事……或者還會有更嚴(yán)重的……”

歐陽一時(shí)沒作聲。要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他是氣急了，才敢跟肖騰對著吵。從氣頭上下來，見了肖騰那種煞氣十足的男人，他還是怕。

對視了一會兒，歐陽才開口：“肖玄。那次讓人打我，明明不是你做的，為什么要承認(rèn)呢？”

肖玄低下頭去，“讓你覺得我是個壞蛋，也比讓你覺得我沒用，來得好吧?！?/br>
“為什么這么說？”

“我害怕，老師。”

“嗯？”歐陽看著他缺乏血色的臉。

“要是你知道我根本沒能力保護(hù)你，跟我在一起隨時(shí)可能會送命的話……你就不敢再理我了吧？”

“……”

“為了一份不知道能堅(jiān)持到什么時(shí)候的愛情丟掉性命，不是太可笑了嗎？”

“……”

“有幾個人，肯冒這樣的險(xiǎn)呢？”

“……”

“我甚至，沒有辦法向你保證說不會有事。就算盡最大的努力，也可能沒法保全你。難道要把你鎖起來，不讓別人看見？”

“……”

“這種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你不會想過吧？”

面孔依舊透著孩子氣的青年用手捂住臉，用憋住的聲音：“還有……其實(shí)我也不是你喜歡的那個肖玄。你喜歡的那個什么都做得到的肖玄，不是真的我，是裝出來的?！?/br>
“……”

“你看到本性的話，會失望吧。”

“……”

“我根本沒有看起來那么厲害，連選擇自己愛人的自由都沒有，什么都只能聽我大哥的。像傀儡一樣?！?/br>
“……”

“我只是這樣一個人的話，你還會喜歡我嗎？還敢跟我在一起嗎？”

歐陽一直沒說話，漫長的沉默過后，肖玄喘了口氣：“果然，再怎么迷戀我，也還是活著比較重要吧。”

歐陽伸手，把他的手指拉下來。青年的眼睛紅通通地，白皙額頭上青色的血管都在撲撲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