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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的目光在他身上又轉(zhuǎn)了個圈,撥了撥手里的吸管,吸了一口冰梨汁,沁人的涼讓他心里舒坦一點了,這才開口:“我找你出來……其實也沒什么大事。”要一般人聽這話早跳腳了,沒什么大事你半夜給人發(fā)短信?還是【到了攤牌的時候了,一個人來諾亞咖啡廳,別讓秦默知道】這種類似決斗一樣的內(nèi)容?可沈卓云偏偏坐得穩(wěn)如泰山,雖然笑得坦然,可安迪就是感覺對方是嗤笑自己,開口也惡毒的很:“是了,你本身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安迪反唇相譏:“說的好像坐在這里的不是你本人一樣?!辈皇谴笫履氵€屁顛屁顛地過來了?“總要給殘障人士一點面子?!?/br>這兩個人似乎天生相性古怪,見了兩次面打了兩次嘴炮,不譏諷對方一番就渾身不舒服。安迪為人就夸張,喜歡討厭都樂意放在嘴上,兩分的東西硬是往一百分上說,一點喜歡都能說成愿意為你而亡,那幾分討厭就是造物主為何會產(chǎn)出你這樣的失敗品來。到了沈卓云這里,他的心有多毒,嘴就有多毒,笑呵呵地對方罵的一文不值也是他的天賦技能,兩個人湊一起看上去言笑晏晏,其實那談話內(nèi)容沒營養(yǎng)到極點了。兩個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地大戰(zhàn)了三百回合,最終以安迪一句“我不跟你這未開化的失敗品一般計較”告終,這才算轉(zhuǎn)入了正題。安迪糾結(jié)了半天,還是摸出一張光盤來,推了過去。沈卓云挑了挑眉,也沒去接,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安迪百般不樂意地開口:“我知道你們想干嘛……這是他的資料,當初他們通過我哥聘我去布置內(nèi)部局域網(wǎng)的時候我留下來的?!?/br>沈卓云輕笑:“你哥知道你做的好事么?”“與你無關(guān)。”秦默聳了聳肩,剛伸出手觸到光盤外殼,卻被安迪按住了。安迪瞪著他:“東西可以給你,你告訴我,秦默到底為什么要對付他……還有,秦默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安迪怎么會不知道自己秦默的怪異呢?在美國留學(xué)的幾年,安迪一開始接觸秦默只是覺得他人冷冰冰,可隨著越來越熟悉,他發(fā)現(xiàn)了秦默的一樣。那時候秦默其實已經(jīng)有了心理問題,社交存在障礙,睡夢中時常驚醒,甚至有暴力傾向,只是他自己掩飾的很好,讓人以為他只是天性冷漠而已。后來有一次,他拖著秦默看一部監(jiān)獄題材的電影,在看到鐵絲網(wǎng)的鏡頭時,秦默整個人似乎都有些不好,其中有一段是幾個犯人將新來犯人的頭推進洗手間拳打腳踢,那一瞬間秦默拔掉了電源,臉色蒼白驚魂不定,安迪發(fā)誓那時的秦默就像是一個精神病人。秦默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安迪問過,秦默卻不說,在他的攛掇之下,秦默去看了心理醫(yī)生,因為診療過程保密,他無從得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倒是秦默的狀態(tài)漸漸好了起來,直到他離開y國的時候,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基本穩(wěn)定下來。其實這樣刺探別人的隱私,安迪覺得自己很失禮,可他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知道秦默的過去。他有種直覺,眼前這個男人能夠告訴他真相。沈卓云干脆松開了手,身子倚回沙發(fā)上:“對付他是因為他手下曾經(jīng)有過一所學(xué)校,而這所學(xué)校,是我和秦默六年前拼命想要逃脫出去的地獄?!?/br>一瞬間,一句話,竟然讓他有種回到六年前噩夢的錯覺。那是怎樣一段時光?再回想起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撐過來的。在那樣一個骯臟老舊的學(xué)校里拼命地掙扎著,被毆打、被欺侮、剝掉一切偽善的外表,連尊嚴都不會給你留下,剩下的只有暴力、冷漠和絕望。在那里他根本不是人,他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狡猾獸類。最一開始他還試圖抗爭過,折騰過,可到了最后,碰得頭破血流的依然是他自己。于是他學(xué)會了偽裝,把自己所有的憤怒和痛苦都藏在了皮下,對每一個教官都要惺惺作態(tài)、賠著笑臉——哪怕他們讓他感到反胃,只想一拳一拳打碎他們的臉,把人砸成一攤rou泥,卻還是不得不放低姿態(tài)??蓞s又不能讓自己看起來太過軟弱可欺,被那些有更惡心癖好的教官盯上,被一群更如狼似虎的同齡人傾輒。父母的死亡給他埋下了一顆種子,親人的貪婪滋養(yǎng)了他瘋狂的靈魂,不停的被迫訓(xùn)練讓皮下的自己暴躁而痛苦,一次又一次的毆打只能促進他心底那原本就深刻的恨意日漸入骨,可一切的黑暗都被他藏在了那張完美的、屬于人類的皮下。后來,當他一點點摸清了生存規(guī)則,能在這個可怕的地獄里像個行尸走rou一樣生存下去的時候,他遇到了秦默。在那種地方,過去一點點帶有溫度的回憶,都會被無限的放大。曾經(jīng)給過自己一絲溫度的人,出現(xiàn)在了這個封閉殘酷的地獄里,這讓他感到自己仍然活著,自己的世界并不是只有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理所當然地,他糾纏上了秦默,瘋狂地從他身上壓榨著每一點溫暖。秦默沒有讓他失望,哪怕看上去冰冷,可事實上卻善良而溫柔。這些平時令他嗤之以鼻的東西,放在秦默身上,卻只能讓他繼續(xù)沉淪得更深。無論得到多少,都只是杯水車薪,想要溫暖自己的欲望漸漸膨脹,最后一發(fā)不可收拾,再也無法戒掉這像毒癮一樣的欲望。甚至到現(xiàn)在,如果讓他重頭再來,為了遇見秦默,他依舊會義無反顧地走進那地獄一樣的學(xué)校。是愛么?為了留下自己的毒品他可以不擇手段,哪怕把秦默碾壓到支離破碎,也會不惜一切把人所在自己身邊。是占有么?可他偏偏下不去手,徹底摧毀這個人。你看,多么簡單的兩種感情,他卻永遠也分割不開。就像當初的那個學(xué)校,沈卓云已經(jīng)想不起那是怎樣一個學(xué)校了,那是一段充滿了絕望和黑暗的記憶,可正是因為黑的徹底,那一點點的色彩,都足以讓他認為是整個世界的陽光。只有一點,他和秦默,都必須要毀了那所學(xué)校,毀了建造那所籠牢的人,否則他們誰也也無法對當年的痛苦釋懷。刮骨療傷,莫過于此。沈卓云一時間思緒萬千,最后落到嘴里反而簡單的干巴巴:“當初張敬梓開了一所學(xué)校,這所學(xué)校跟監(jiān)獄一樣——甚至比監(jiān)獄還要嚴苛,我跟秦默,就是在那里認識的?!?/br>安迪還等著下文呢,沒想到壓根沒了下文,剛想抬頭追問,卻看見了沈卓云復(fù)雜的眼神。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像是想到了某個人,眼神陰暗復(fù)雜的讓他都有些詫異,可他竟在這樣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溫暖。這個人也會有這樣的眼神么?安迪忽然就不想繼續(xù)問下去了,有什么好問的呢?當初的事情,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