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喬聿太忙，并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打來電話。

陸鳴有些不太適應(yīng)，盯著看了一會，又把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

晚飯做的豐盛，但是他也沒有什么心思去品嘗美食，原本以為出來之后會放松一些，但是離開的越遠(yuǎn)，反而更有些牽腸掛肚。一餐飯吃的沒滋沒味，胡亂吃了幾口米飯算是填飽了肚子，又去了大廳坐著繼續(xù)等人。

跟自己結(jié)對子的韓老先生還沒到，陸鳴等的有些百無聊賴，拿了本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期間有幾個學(xué)弟跑來喊他一起去打牌，陸鳴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口罩，悶聲道：“不去了，感冒呢?！?/br>
那幾個師弟也不多勸，有一個長得挺高的男生還特意跑去給陸鳴倒了一杯熱水，也不等陸鳴跟他說什么，紅著臉丟下一句“師哥喝水”就跑遠(yuǎn)了。

陸鳴一直等到了晚上十點多，那位韓老先生才終于到了。

司機(jī)和管家一起扶著老先生的胳膊送過來，不住的小聲叮囑他注意腳下，老頭倒是走的特別不自在，不服道：“我自己能走，放開，放開……都是老二讓你們弄這一套，是不是覺得我老的連路都走不了！快松手，不然回去扣你們工資！”

陸鳴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道：“是韓老嗎？我是美院的，我姓陸，您叫我小陸就好，我們孫院長讓我來接您?！?/br>
韓老先生已經(jīng)被照顧的一肚子火，冷不丁瞧見門口還有一個學(xué)生等著，帶著點火氣道：“怎么還有，是當(dāng)我七老八十了嗎！”

跟著一起來的管家小聲勸他：“先生，您今年就是七十啊。”

韓老：“……”

韓老惱怒道：“我記得我的歲數(shù)，不用你說！”他推開身邊的人，整了整衣領(lǐng)和袖口，自己拄著拐棍走進(jìn)大廳去。陸鳴在一旁跟上，他對這位韓老先生倒是沒什么太大的意見，他父親比韓老還大上幾歲了，人年紀(jì)大了都是這脾氣，跟小孩兒似的。

這個點其他老先生們都休息了，只剩下些年輕人的房間還亮著燈。

陸鳴帶著韓老去了住處，韓老住的是一間大套房，陸鳴瞧著他在房間坐下之后，才開口道：“我就住您隔壁，有事兒喊我就成?！?/br>
韓老揮揮手，讓他們都出去了，管家想留下也被趕走了。

孫院長一早起來，自己溜達(dá)著去隔壁飯廳吃了早飯，正準(zhǔn)備去看看其他老朋友，剛拐了個彎兒就看到小花園里韓老先生和陸鳴坐在那起了爭執(zhí)。

陸鳴感冒還沒好，依舊戴著那個口罩，遮擋了大半的臉，原本起了個大早想趁著安靜找個地方寫寫摹本練練字什么的，韓老瞧見了，自己在一旁坐下非要指導(dǎo)人家，倆人誰也不讓誰的，沒兩句就頂起來。

孫院長走近了點，就聽到他們還在那小聲吵吵。

韓老：“……不對，你得手腕抬起來，用什么筆都得講究章法吧！”

陸鳴：“我臨的是蘇東坡的帖子，他本來就是晉唐古法，三指斜執(zhí)筆，定點側(cè)落才寫的好，您讓我抬起來干嘛？”

韓老爭辯道：“你臨宋本，就用宋法才對，老講究古法做什么！雙鉤懸腕，無心散卓，這五指用筆才大氣！”

陸鳴帶著鼻音懶懶道：“我不。”

韓老被他一句話噎的夠嗆，他家里三個兒子沒一個敢這么跟他說話的，他看了一眼這個美院的男學(xué)生，拿拐棍敲了兩下地面問他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鳴戴著口罩低頭還在寫著，一邊寫一邊道：“我老師的朋友，不過我也是頭一回遇見您這樣的，自己寫的還沒我好，非要指導(dǎo)我。”

韓老氣的簡直要蹦起來，紅著臉道：“我寫的哪里不好啦，你仔細(xì)看看我給你寫的這個字，我這個示范做的……”他指頭敲了敲紙面上，看到那個字確實有點問題，老臉一紅，立刻道：“你的筆有問題，這算什么毛筆，筆尖都是硬的，這種破爛拿著能寫出什么好字來？你快把它扔了，回頭我給你找?guī)字Ш玫挠?，我們家多的是好筆！”

陸鳴：“……”

陸鳴覺得這話聽起來莫名有點耳熟，而且這種語氣也讓他牙根開始癢癢起來。

第五十九章

大約是光從用筆手法無法爭論出什么，倆人又根據(jù)毛筆掐了一波。

韓老先生覺得毛筆就該懸腕，大字才有氣魄才漂亮，陸鳴原本大字小字都可的一個人，硬生生被他吹大字吹出了逆反心理，今天就非站小字不可了。

一老一少在花園里僵持著，誰也不讓誰，各自引據(jù)典故。韓老特別推崇黃庭堅，一口一個黃魯直的字如何瀟灑揮毫，“有名的蘇門四學(xué)士，出蘇軾門下，卻能并稱蘇黃的，至此一人了！那一手懸腕大字寫的尤其漂亮，看過沒有？筆法勁瘦，大開大合，聚散收放自成風(fēng)格……”

陸鳴道：“您自己也說了，師從蘇東坡?！?/br>
韓老：“……”

陸鳴慢悠悠接著寫小字，臉都遮在口罩下只能看到那雙半垂著的眼，話也說的慢：“一字之師，也為師?！?/br>
韓老覺得現(xiàn)在年輕人真討厭！

他說不過陸鳴，轉(zhuǎn)頭又看向他手里握著的毛筆，憤憤道：“這是什么筆，我從來就沒見過這么丑的！快扔了它，我送一盒上好紫毫給你！”

陸鳴道：“不用，這是我自己仿造的一支，丑了點，但是用著順手，不牢您費(fèi)心了?！?/br>
韓老聽著來了點興趣，轉(zhuǎn)了兩圈，到底還是腆著臉問他道：“你仿的哪兒的筆??？”

“唐筆，上回去日本的時候去參觀，正倉院里收藏了這么一支唐筆，還很完整，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就回來琢磨著造了一支。”陸鳴見他跟小孩兒似的不肯走，一直盯著自己手里，就大大方方地把筆拿給他看，“肯定還有哪兒不太合適，慢慢磨合吧，畢竟都是失傳了的東西?！?/br>
韓老拿過來仔細(xì)瞧了一下，落進(jìn)手里才覺得比普通的沉上許多，開口問道：“這里面有筆心吧？”

陸鳴點點頭，淡聲道：“筆心、筆柱，還有副毫和被毫，我還給它做了一支筆帽?！?/br>
韓老剛開始不服，但是東西落在自己手里又覺得這么一支唐筆還挺可愛的，跟現(xiàn)在的硬頭書法毛筆有些像，很小的一支，精致極了，外加那支筆帽，扣上之后特別完整的一支筆。筆帽圓滾可愛，他拿著看了一會，都有點舍不得還回去了。

韓老看了那么一丁點的筆尖，道：“難怪你用三指捏它寫小字，這個尺寸倒是也合適?！?/br>
陸鳴點點頭，道：“筆不一樣，用法自然也不一樣。”

韓老這回是有點舍不得把筆還給人家了，游說道：“你這筆還有點意思，就是吧，你們學(xué)生現(xiàn)在還是要打基礎(chǔ)，老想那些晉唐古法做什么，不如我送你一盒……不，兩盒！我送你兩盒好毛筆，你跟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