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他又挺起了胸膛。

    總歸有一日，他也會有這樣珍惜他的家人在身邊的。

    依依不舍地送了林頎回學(xué)堂去，這一次林汐和石曲特意和守門的人討了個人情，幫著林頎把那些rou醬都給搬到了他們學(xué)舍才離開。

    這這也是林汐第一次看見乖崽住的地方，乖崽和秦仲顯然都勤快，學(xué)舍里干凈利落得很，不知道的話，根本想不到是兩個小孩住的地方。

    送完了rou醬出來，林汐和石曲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安心。

    “話說，既然難得有空了，不如我們把老爺子的事情處理一下”

    跳上了車，林汐一揮鞭子，騾車噠噠噠地下山了。

    沒想到她忽然說起這個來，石曲微微一愣，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也好，是時候應(yīng)該讓他離開了。”

    林汐倒是看了他一眼，“你確定直接讓他走你不會后悔嗎”

    石曲看了一眼遠方的天空。

    腦子里回憶起過去，再想起現(xiàn)在，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

    有不少繭子，都是因為做活弄出來的。

    從前，他的手上，最多只能看到練字練出來的繭子，其他的時候，他的一雙手甚至比那些人追捧的年輕小姐們的手還要細嫩。

    可是，那時候他的心情是什么樣的呢

    搖搖頭，石曲朗聲說道。

    “娘子以前和我說過一句話，我覺得挺有道理的。”

    “什么話”林汐沉思，我和這家伙說過什么有大道理的話了

    “娘子不是曾經(jīng)說過，糖放多了，會變苦嗎”

    石曲笑著說道，他還記得當(dāng)時娘子還賞了他一個白眼呢。

    “，嗯，我說過，怎么了”

    林汐沉默了一秒鐘，不是，這是哪門子的大道理了

    “沒怎么啊，就是覺得，甜過了，就該嘗嘗苦味了，這才對嘛?！?/br>
    他笑瞇瞇地瞇起了眼睛，林汐順著他的話琢磨了一下，不太確定地想，意思是，那老頭子以前日子過得不錯，所以現(xiàn)在活該遭報應(yīng)嗎

    到底是什么答案林汐也不知道，總之一下山，石曲這一次和她一起踏進了許久沒有進去過的房間里。

    聽見了腳步聲，施堰只是微微掀起了眼皮，一雙眼睛還有些許的紅腫，嗓子微微有些嘶啞。

    “老夫想過了，我本不應(yīng)該活下來的，你不必費心拿吃食與我了，拿走吧?！?/br>
    石曲的腳步一頓，又走近了幾分。

    這一次，施堰聽出來了，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他猛地扭過頭，匆忙地忘了過去，果然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一張臉。

    猛地撐起了半邊身子，施堰有些狼狽地用手抓著床榻邊沿，死死盯著來人。

    “施禹、施禹你終于肯來見我一面了嗎你怎么這般的狠心我是你的祖父你竟然來見都不愿意見我一面嗎”

    石曲沉默地走到他的跟前，施堰這才漸漸地注意到，盡管里眉眼里還是當(dāng)初那個模樣，但是施禹卻已經(jīng)長成了。

    他高大的身軀，寬厚的胸膛，還有廣闊的雙肩，站在自己的面前，哪里還是當(dāng)初那個孩子，他，早就已經(jīng)不是個孩子了。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裝作不認識我，畢竟你不是一直說了，我不是施家的血脈，施家沒有我這種出身卑賤的人嗎”

    石曲看著他那雙依舊固執(zhí)的眼睛，漸漸地開口。

    狠心的人，從來不是他這個被拋棄的人。

    “他說過這種話”不等施堰開口，林汐在旁邊深深地皺起了眉頭為石曲打抱不平?！凹热皇沁@樣，那這位高貴的大老爺在我們家里躺著干什么”

    不管這位大爺是什么身份都好，對著他們家石曲說過這種話，憑什么還對石曲指手畫腳的

    “這就是你的教養(yǎng)嗎任由一個婦人對你的祖父指指點點”

    施堰的眉頭比她皺得還深，眼神凌厲地看著石曲，一副指責(zé)的模樣。

    “嗯，對，這就是我現(xiàn)在的教養(yǎng)。你看，你想要罵我，就會有人站出來為我出頭，信任我，包容我，你大概是不能夠理解的?！?/br>
    石曲站在他的身前，眉眼里都帶著被縱容出來的笑意，看著老人那副依舊如同以前一般固執(zhí)的模樣，他忽然有些感謝他。

    感謝他的不信任，感謝他的教養(yǎng)，所以他才會來到林家，成為林家的石曲。

    雖然忙碌，但是每天都覺得意外的充實的石曲。

    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卻有兩個世界上最好的親人的石曲。

    而這些，都是從前的石曲，曾經(jīng)得到，卻又被人輕易毀掉的東西。

    “你”

    施堰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來，手指頭哆哆嗦嗦地指著他，嘴里卻吐不出半個字眼來。

    說什么他還能說什么

    “你是被施宇給趕出來的吧”

    石曲也不理會他的那根手指頭，讓林汐回避了一下，拿了一身新衣裳給他穿上，慢條斯理道。

    “想來你應(yīng)該是因為發(fā)現(xiàn)自己寵愛多年的嫡長孫原是貍貓換太子，氣血攻心之下，倒床不起數(shù)月后，不治身亡吧”

    他的動作很慢，聲音很輕，但是在施堰的耳朵里仿佛一道巨雷炸開一般。

    “你、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他會碰見什么樣的處境

    石曲看著他臉上深深的輪廓，“你忘了你交過我的，這些，不都是你當(dāng)日對我玩剩下的手段嗎怎么，換了一個孫子，你就忘記這些東西了因為太過于想要補償自己被換了十幾年的親孫子，就沖昏了頭腦，什么也顧不上了”

    施堰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沒錯。他并不是沒察覺到施宇看著他的眼神有時候總是有點不太對勁。

    只是他太過于自負，又過于自責(zé)，匆忙著想要將真正的孫子培養(yǎng)出來，卻忘記了防范，結(jié)果被那個孽畜倒過來反捅一刀。

    “這些倒也沒什么，不過你若是想要死在我這里，我卻是不能讓你死的?！?/br>
    石曲為他將新的衣裳穿好，施堰感覺到不同之前那粗糙的質(zhì)感，這才低下頭，發(fā)現(xiàn)這赫然是按照他從前在府中穿慣了的樣式做的新衣裳

    這布料雖然拍馬不及，但是他自然也是知道，這一家子，本就不富裕。

    “你、你還記得”

    施堰一雙年邁的手，顫巍巍地想要去抓住石曲的雙手。

    他還記得我穿的衣物是什么樣式，他沒有忘記我這個祖父

    “自然記得?！?/br>
    石曲勾起一抹譏諷地笑，“這一身，就是你讓人打了我一百大板，說我是個母不詳?shù)谋百v下流胚子，把我趕出施府那一日穿的那一身，你忘記了嗎”

    施堰的雙手停在半空中。

    “你認了那施宇，就任由所有人欺我辱我，將我視為下賤的流子，我身上每一道傷痕，都和你脫不了干系，你想看看嗎”

    石曲永遠忘不了那一日，是這位曾經(jīng)他最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