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暗啞。在南檣看不到的地方，在他眼底深處，有點點斑斕的火星，似乎只要一縷微弱的清風(fēng)就可以重燃希望。

    “為什么問我？我不知道呀！”

    然而南檣早已將所有的情緒都冰封在深處，她轉(zhuǎn)身過來望著余思危，笑得天真而無辜，就像一具美麗卻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灰燼中最后一點火星熄滅了。

    余思危的臉色的沉下來，整個人又冷又硬，仿佛深海中的礁石一般。

    “您應(yīng)該去問餐飲部，他們才知道正確答案。”南檣繼續(xù)好脾氣的微笑，態(tài)度完美得連一絲裂痕都找不到。

    “好，我知道了，謝謝。”

    余思危有些生硬的拋下這幾個字，扶著沙發(fā)站起身來。

    “您要走了？”南檣顯得有些驚訝，她沒想到余思危過來僅僅只是想問一碗粥，“需不需要我?guī)兔?？?/br>
    余思危背對著她揮了揮手，顯然是拒絕南檣的幫助，冰冷強硬態(tài)度簡直和剛進(jìn)門的時候判若兩人。

    南檣感覺出了他的不對，然而張了幾次嘴，她終于還是沒有說話。

    余思危不可能發(fā)現(xiàn)她的真實身份，沒人會相信眼前年輕鮮活的身體里住著亡妻的靈魂。如果她天真說了出來，也許又會遭遇一次處心積慮的謀殺。

    所以還是保持沉默吧，只要弄清真相，自己就可以離開了無牽掛。

    宋秘書把粥端回來的時候，看見余思危正坐在窗戶邊發(fā)呆，幾張重要的財報資料從他修長的指間滑下，凌亂散落在腳邊，然而他本人卻似乎渾然不覺。

    此情此景在向來工作狂的老板身上實在罕見，其稀有程度堪比宇宙面臨毀滅。

    “老板？”宋秘書試探的小聲叫了一句。

    余思危毫無反應(yīng)。

    “老板？”他又將聲音提高了一些，“您要的粥來了?！?/br>
    余思危這才轉(zhuǎn)頭過來。他看了宋秘書一眼，不咸不淡答了句“放桌上吧?！?/br>
    不知是不是錯覺，宋秘書總覺得在方才余思?？聪蛩哪且谎劾?，似乎有無數(shù)的刀光劍影剛剛熄滅，依稀能夠聞著鐵銹血腥味。

    “說圣心餐飲部蠢吧，他們也有聰明的時候，竟然多煮了一鍋在灶臺上溫著，所以沒怎么費工夫就給端來了?！彼蚊貢傺b看不見老板的異常，笑嘻嘻調(diào)侃起來，企圖活躍壓抑的氛圍。

    “還是蠢的，找了個不太高明的指路人。”余思危冷笑一聲。

    宋秘書看老板這樣子，知道他老人家心情不好，頓時打算裝啞巴閉口收聲。

    “小宋，問你個問題，你說人到底會為什么撒謊呢？”

    只是大老板并不愿意放過他，余思危嘴里叫著他，眼睛卻轉(zhuǎn)回頭看向窗外，臉上是罕見的迷茫和不解。

    “這個嘛，無非就是逃避懲罰吧。”宋秘書撓了撓頭發(fā)。

    “如果不會有懲罰，如果明明做了正確的事，為什么還是會撒謊呢？”余思危皺起眉頭，顯然不認(rèn)可宋秘書的答案。

    “可能是對方并不想承擔(dān)這件事帶來的后果。說謊的人多半是在逃避什么，要弄清楚才能知道癥結(jié)所在?！彼蚊貢贿呅⌒囊硪泶蛄坷习宓纳裆?，一邊在心里感嘆幸虧前幾大天表姐在家族群里分享了文章正所謂活到老學(xué)到老，吸收知識果然要靠海納百川！

    “逃避？”余思危夢囈般輕輕重復(fù)著其中一個詞。

    “逃避什么？”他咀嚼著這四個字，尾音上揚。

    宋秘書觀察著老板若有所思的表情，大氣也不敢出。

    腦海里忽然閃過山林間女孩對他說的話“如果是我，也會選擇白先生那樣的人?！?/br>
    那時候，女孩稚嫩的臉上有著前所未有的成熟，還有明顯的懊惱與遺憾。

    余思危像忽然明白過來什么似的，抓起面前的玻璃杯一口氣一飲而盡。隨后“砰”的一聲，他將玻璃杯重重砸在茶幾上，胸膛急速起伏，雙眼猩紅，渾身上下彌漫著讓人窒息的劍拔弩張。

    宋秘書忍不住悄悄側(cè)過臉去，現(xiàn)在的老板讓他感覺稍微有點兒害怕。

    不過成功人士的情緒自控能力到底驚人，隨著墻上指針滴答，不過片刻之后，余思危身上的負(fù)面情緒似乎已經(jīng)消散大半。

    “和香港那邊約一下。”他從思緒中抽回身，沉著臉冷靜吩咐，“九點我要和康先生通電話?！?/br>
    “好的，沒問題，不過老板，今天是周六，之前康先生叮囑過，只有工作時間才會接電話，所以可能打不通……”宋秘書心有余悸提醒著。

    “夠了！我給他那么多錢，是讓他朝九晚五享受人生的嗎？”只聽一聲暴喝，余思危當(dāng)頭飛來凌厲眼刀，“不試試看怎么知道？不要每次都做那個守規(guī)矩的人！別忘了我才是規(guī)則制定者！”

    這一刻的他完全恢復(fù)了商場上果敢狠絕的作風(fēng)。

    “好的好的，我馬上聯(lián)系?！彼蚊貢Σ坏c頭，從兜里迅速掏出手機(jī)。

    “幫我把輪椅推過來吧，還有把電腦打開，再過五分鐘視頻會議就開始了?！庇嗨嘉Ｓ行┢v的揉了揉眉心，從沙發(fā)上緩慢支起身體，即使情緒極度不佳，他也并沒有忘記工作上的后續(xù)安排。

    墜崖事件后，醫(yī)生要求余思危的腳盡量靜養(yǎng)，因此院方特地配備了最高級的電動輪椅。余思危雖然抗拒使用，但又不得不用，他不愿讓別人看見自己坐輪椅的樣子，因此好幾天都閉門謝客，也拒絕出門。

    宋秘書一邊眼疾手快的將輪椅推過來，一邊小心翼翼觀察著老板遺落在沙發(fā)邊的東西——那是一付拐杖。在他去取粥的這段時間里，老板顯然出過門了。

    讓老板冒著疼痛又丟臉（這是重點）的風(fēng)險也要去見的人，到底是誰呢？他在心里犯起嘀咕。

    時針指向八點，已經(jīng)是約定的會議時間，余思危眼前的屏幕亮起，攝像頭切入到會議室中，屏幕上的高管們衣冠整齊嚴(yán)陣以待。余思危向大家點了點頭，神情鎮(zhèn)定而威嚴(yán)，絲毫看不出曾經(jīng)有過情緒失控。

    宋秘書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去收拾老板留在窗臺邊的餐具和資料。摸到玻璃杯的時候，他整個人忽然愣住了。

    玻璃杯中還殘余了一點水，用手觸摸杯壁，即使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分鐘，杯壁的溫度依舊燙的驚人，他禁不住皺起眉頭——方才老板喝下的顯然不是一杯適合人類飲用的水，難道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望著身后專心傾聽報告的老板，他心中詫異極了。

    第四十一章 阿婆的信

    送走余思危，這天傍晚來看南檣的，還有一對久違的朋友——曾經(jīng)的合租室友周容和小何。

    “好久不見，想我了嗎？”南檣笑著朝周容張開雙手，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想你呀，這不一下班就坐地鐵過來找你了！”周容還是快人快語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