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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經(jīng)多么地羨慕過啊!別的新娘子可以穿上親手縫制的嫁衣,她卻只能用買的。可——那件買來的嫁衣她也還是沒能穿上身……陰雨天,臉上的疤痕仿佛在隱隱作痛,心里的傷口也不知何時才能痊愈。指尖一疼,細(xì)針不小心扎了手,流出一滴殷紅的血珠。店鋪的掌柜娘子是金陵本地人,家里有老有小,加上她丈夫出外行商快兩個月了,捎了信說是今天到家,一早就坐不住了。這時她看見天色不早,雨還在下個不停,路上幾乎行人絕跡,于是吩咐伙計提早打烊,把其余事情拜托給閔三娘,自己風(fēng)風(fēng)火火先走了。閔三娘又胡亂縫了幾針,看見兩個小伙計也都?xì)w心似箭,不由笑了。小伙計都是掌柜娘子收養(yǎng)的孤兒,給口飯吃,在鋪子里幫忙做事。年紀(jì)小貪嘴,知道男主人今天回來肯定有好吃的,一臉急吼吼的饞貓樣。也許是越急越容易手忙腳亂,兩個人出去上門板,居然好半天還沒上好……閔三娘放下針線,打算起身去看看。正在這時,她聽見上了一半的門板外頭,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這敲門聲不急不緩,聲音不大不小,在雨聲里卻聽得清清楚楚,仿佛還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就好像敲門的人是個彬彬有禮的君子。這種客人不管在哪里,總是要受歡迎一些的。閔三娘不由柔聲道:“店鋪要打烊了,客人若要進(jìn)來看看,就請快些罷?;蛘呙魅赵賮硪残?。”敲門的客人應(yīng)聲跨進(jìn)門,慢條斯理收了傘,小心地靠墻放好。他進(jìn)來的時候,仿佛把門外的潮氣也帶了進(jìn)來,風(fēng)里飄著淡淡的雨腥氣。閔三娘不由怔住。她一眼看見,這人臉上熟悉的銀面具……第181章不期而遇檐外雨聲纏綿。下一刻,閔三娘醒悟過來,這個客人絕不是雷五公子。因為雷策從來也不會這么耐心地敲門,當(dāng)然——個頭也沒這么矮。以男人的標(biāo)準(zhǔn)來說,這人有點太矮了,也就比她好一些。而她的個頭,放在江南女子里頭也只能說是小巧玲瓏。這人簡直像是個沒成年的孩子……忽然間,閔三娘的臉色變了,她終于發(fā)覺,這人帶進(jìn)來的,不是什么雨腥氣,而是——血腥氣!戴面具的客人看見閔三娘花容失色,不由低低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也是那么的輕柔,仿佛還帶著一點羞澀。他緩緩取下銀面具,微笑道:“閔姑娘果然冰雪聰明,已經(jīng)猜到我是誰了?”面具下的那張臉,似曾相識又十分陌生。那是一張年輕的臉,卻也絕不是她曾見過的那張孩子的臉。面如敷粉,秀眉水眸,薄唇輕抿別樣清潤,乍一看竟有些男生女相……但眼尾下那點滴淚痣,襯著那雙彎彎的笑眸,眼波如水脈脈含情,依稀又有幾分熟悉!——這就是莫風(fēng)止成年后的相貌。他面部輪廓成熟許多,個子卻沒長高多少??扇绻皇鞘孪戎?誰能想到,這人會是那個孩子小莫呢!閔三娘的眼睛里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恐之色。莫風(fēng)止輕輕偏過頭,又笑了起來。相書上說,長著滴淚痣的人大多都很愛哭,容易流眼淚。他卻似乎恰好相反,很喜歡笑。但他明明是在對著人微笑,閔三娘卻有種被毒蛇盯上的錯覺,忍不住遍體生寒。莫風(fēng)止看見她眼里的驚恐,笑得更愉悅,柔聲道:“哎呀,閔姑娘已經(jīng)聽說我的事了嗎?是不是嚇到你了?這可就叫人為難了,我本來不想嚇到你的呢……”他似真還假地苦惱著,抬手捋了一下濕漉漉的劉海。閔三娘的目光不由落在墻角的雨傘上。那把傘是莫風(fēng)止從外面撐進(jìn)來的,合攏以后靠在墻角,仍在濕漉漉的滴水。傘尖那塊的地面上已經(jīng)積了一小灘暗色的水漬……昏暗的光線下,她先前竟是沒發(fā)現(xiàn),那是一灘血水!那灘血水還在緩緩擴(kuò)大,或許是被雨水稀釋過,腥氣并沒那么明顯。可閔三娘想到至今沒回來的兩個小伙計,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她聽黃捕頭說過,南刀客那樁案子里,不但滿門上下雞犬不留,幾個人的尸體還被懸掛在屋檐上,流盡鮮血而死!那么——她現(xiàn)在聽到的雨聲,到底是淅淅瀝瀝的雨,還是屋檐上流下的血?!無以名狀的恐懼中,她情不自禁退了一步,甚至覺得足上的繡鞋也濕漉漉的,像是一腳踩進(jìn)了血泊里!莫風(fēng)止跟著看過去,恍然笑道:“閔姑娘多慮了,我可不是血沿檐那老怪物?,F(xiàn)在用不著再冒充他了,我才不喜歡弄得到處都是血……”他眉形秀美,眼珠亮幽幽的,笑意溫存,仿佛這席話出自肺腑,說得情真意切。“殺人嘛,干脆利落最好。只要人斷了氣,我就開心,沒那么多講究?!?/br>輕柔的語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說出的卻是喪心病狂的話語。閔三娘眼睜睜看著他手上的銀面具,喉嚨喑啞,欲言又止。莫風(fēng)止注意到她的目光,揚了揚手里的面具,嘆著氣搖頭:“你想問這是誰的?放心,不是你家雷五公子的……”閔三娘提起的心還沒來得及落下,便聽他輕描淡寫接了一句:“這是小喬的?!?/br>死寂一般的沉默之后,閔三娘終于顫抖著聲音問道:“那小喬他……”莫風(fēng)止又笑了:“你說呢?”他把面具隨手放下,忽然皺眉看著自己的手。白皙的手掌上,沾了一點暗赤的血漬,昏黃的油燈下也覺觸目驚心。莫風(fēng)止深深地擰起眉頭,臉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了。他把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莫名煩躁。一抬眼,他看見閔三娘做到一半的斗篷,忽然又轉(zhuǎn)怒為喜。他隨口吩咐:“拿來我試試?!?/br>閔三娘遲疑了下,不敢出聲,依言遞了給他。莫風(fēng)止也不嫌棄她粗陋的手藝,抖開斗篷披在肩上,長長呼出一口氣:“不錯?!?/br>但他個頭比梁御風(fēng)矮了一大截,閔三娘手藝再差,剪裁的尺寸總不會太離譜,這斗篷不免顯得太長了,披在他身上不倫不類,一不留心說不準(zhǔn)還會給絆一跤。莫風(fēng)止瞥了瞥下擺長出的一截布料,漫不經(jīng)心道:“你去拿剪子來,裁掉一截?!?/br>閔三娘心跳如擂鼓,朝油燈走了幾步。雨天里光線昏暗,冷風(fēng)穿窗而入,吹得燈焰搖搖欲墜,幢幢黑影在墻壁和地面上晃動著。巨大的影子幾乎把她纖瘦的身子整個吞沒了。她背過身去,慢慢在針線笸籮里找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