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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條魚喂得膘肥體壯,偶爾撲騰一下水,水聲大的能把薛長樂從夢中直接吵起來。真是物似主人形,薛長樂為此腹誹了不止一遍了。“難道我不來,會想我的只有魚?”“門外那兩盆草?”紀(jì)永來送來的,說是能驅(qū)蚊——然后那年從來沒被蚊子咬過的薛長樂落了一身紅點。“……”“墻上那窩燕子?”這回倒是自己飛來筑巢的,紀(jì)永年只是沒事就喂喂它們而已。“……”“還有什么……”薛長樂話還沒說完,紀(jì)永年已經(jīng)喪氣地垂了頭:“成成,我知道我天天不干好事凈添亂了,我走,我現(xiàn)在就走……”他聲音哀怨至極,聽得薛長樂忍不住動了一丁點惻隱之心。想了想,他嘆口氣,淡淡道:“不過你若是太久不來,山中小居確實有些寂寞?!?/br>紀(jì)永年聞言眼睛一亮,活像被主人賞了根骨頭的小狗:“真的?”“……嗯。”來了之后就一點不寂寞了,光剩下鬧騰。他認(rèn)識紀(jì)永年,是大約十年前的事情。那是他母親剛剛過世,他一人自山中走出,艱難來到外面。那時他對山外的人情世故全然不知,又雙眼皆盲,活得極為辛苦。若不是紀(jì)永年幫了他一把,薛長樂三字,怕是早已消失在了世上。準(zhǔn)確來講,紀(jì)永年是他的恩人。“……長樂?!?/br>“嗯?”“我知道這樣有些不孝……可我真是不想考了?!?/br>“為什么這么說?”“眼下的朝廷……”紀(jì)永年鄙夷地哼了聲,“要么明哲保身,要么同流合污,敢站出來說聲真話的,怕是一個也沒有吧?!?/br>“你若是懷著這種心思去當(dāng)官……”一番勸誡言辭已到了嘴邊,想了想,薛長樂又將之咽了回去。紀(jì)永年并不傻,他心里對自己想要什么想得很清楚,既然如此,他不如靜待他自己作出決定。“算了,想這些也沒什么用,”很快,紀(jì)永年的聲音又歡快起來,“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見,就是我金榜題名的時候了~”“祝你高中。”“……長樂。”“嗯?”“你說,若是我不去考這個狀元,你我二人就此隱居,每日高山流水,好是不好?”“……”極漫長的沉默之后,薛長樂淡淡一笑。“就是高山流水,也要有伯牙子期。在下也許可以充個子期,可天底下,哪有魔音繞梁、擾人清靜的伯牙?”“……總有一日讓你知道我的厲害!”憤憤丟下一句話,紀(jì)永年轉(zhuǎn)身就走。聽他腳步聲遠(yuǎn)去,薛長樂才松了口氣。方才那句,多半還是說著玩的吧。再無睡意,他站起身,走到桌旁。那上面放了張地圖,上面的圖案本是薛長樂親繪,又用秘法炮制過。整張圖看起來枯黃破舊,還帶有點點土漬。這樣的圖,之前他曾做出過數(shù)份,這是最后一份了。“江湖啊……”手指輕輕撫過紙面,感受著那份奇異的觸感,薛長樂微微一笑。他也等得太久了。自今日起,就讓這江湖,隨他而舞吧。數(shù)日后,迷山藏寶圖出世,江湖中無數(shù)人聞風(fēng)而動,攪起陣陣腥風(fēng)血雨。數(shù)月后,迷山藏寶現(xiàn)世,卻是一場笑話,徒留“薛長樂”三字,烙入眾人心中。手中竹筒拆開,落出一張小小紙卷。展開,細(xì)長手指輕撫上面印記。紀(jì)中探花“是么,太好了?!?/br>手指下移,卻不期然地又摸到另一行文字。相女有意貌美未定“……這個也一樣,太好了?!?/br>想不到那琴技拙劣呆頭呆腦半點不懂如何討好人的家伙,也有有朝一日被金枝玉葉看上的機會。只是,若他真成了當(dāng)朝宰輔的乘龍快婿,這山中小居,怕是永遠(yuǎn)等不來他了吧。“……也好。”他歸廟堂,他屬江湖,一個書生,本來就不該過多地?fù)胶偷讲粚儆谒氖澜缰小?/br>之前也就罷了,眼下,連他也不敢保證,山中小居能有萬無一失的安全。少一個笨手笨腳的家伙礙事,正好。紙卷被他的手指一點點捻成紙粉,輕飄飄落了一地。薛長樂站起身,在屋內(nèi)慢慢踱步——這是他喜歡的思考方式,他的身體一直很糟,可他卻偏偏好動,就連思考時也不愿老實坐著。這般跟自己過不去,怕是活不了多長吧。那些跟他作對的人該高興才是,畢竟他們只要努力活著,總能比他這個廢人活得時間長些。耳邊聽到撲通撲通的水聲,多半是那幾條魚又在鬧騰。紀(jì)永年上京趕考,它們也沒人喂了,隔三差五就要以實際行動表達一下不滿,薛長樂都聽得膩了。只是這會兒,怎么好像還有點別的聲音?不是水聲,倒像是……腳步聲?“長樂!”清脆的聲音在山中回蕩,大得有些不可思議。薛長樂猛然轉(zhuǎn)身,無神地雙眼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他怎么回來了……“有沒有驚喜???”紀(jì)永年啪啪跑進來,找了茶壺便一通狠灌。他現(xiàn)在看起來極為狼狽,一身灰土,頭發(fā)上還夾著幾片樹葉,想是深夜趕路,不小心摔的。薛長樂看不見,可從他喝水的動靜里,他就能猜出這人多半累狠了,不由得皺起眉:“你怎么回來了?”“逃婚!”紀(jì)永年答得干脆。“……逃婚?”“老王八要把他女兒嫁給我,我不樂意,就跑了。”紀(jì)永年說著朝地上呸了一口,“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如今我算是見著了,還想我當(dāng)他女婿?呸!我怎么可能讓那種人糟踐了我的清白!”薛長樂的嘴角不由微微揚起:“你不怕他記恨你,暗中下手?”“怕什么,大不了不當(dāng)官了,回家教書我也能活。”紀(jì)永年大大咧咧道,“你還不忙睡吧,聽我給你彈一曲。”“請。”琴聲叮咚,如山澗清泉,歡快流淌。紀(jì)永年之琴技,確實比數(shù)月之前進步許多。雖然仍不算好,可至少曲已成調(diào),不至于像幾個月前那樣,只能讓人心疼琴。“如何?”曲罷,紀(jì)永年聲音昂揚,“此曲可堪為伯牙?”薛長樂臉上笑容一凝。“長樂?”“你之前說的是認(rèn)真的么?”薛長樂淡淡道。“……不行么?”“你現(xiàn)在已有功名,就算不當(dāng)官,也該好好想想將來的出路?!毖﹂L樂的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冷意,“你也該是大人了,怎能還如此胡鬧?!?/br>“你還比我小呢……”紀(jì)永年小聲道。“隱居之言休要再提,若你還想再彈,我也不介意聽上兩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