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順清表情變得嚴肅，曲霆上一次看到這樣表情還是沈順清說知曉了他的過去那次。

那次兩人激烈爭吵，不歡而散；這次沈順清貼著他，幾乎肌膚相親，沈順清胸口的起伏順著輕薄的襯衫傳來，他能感受到沈順清在強壓著心里的情緒。

他有一種預(yù)感，這種情緒預(yù)示著接下來的話會打破今晚的寧靜。

他不想聽。

不管接下來沈順清說什么，他都不想聽。

從曲聽秋到曲霆，他名字變了，地位身份都變了，但那些自小烙在心上的恐懼或許至死都不會改變。他害怕無端被挑起的風(fēng)云，他不明白為什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和母親弟弟陰陽兩隔，為什么難得團聚的家庭頃刻支離破碎？為什么前一秒還在哄他入睡的父親，待他醒來就變成冰冷的尸體？

變故從何處來？為何沒有預(yù)兆？保持現(xiàn)狀不好嗎？為什么要打破它？

他不想聽，不要聽。

他想捂住雙耳，無奈雙手被捆；想起身，又被身上的人死死地壓回去。

沈順清望著曲霆的眼睛。

“你的親弟弟——曲飛，在這里?！?/br>
他加重語氣，帶著一股的逼人的氣勢。

“曲飛，就在這個家。”

------------------

壁燈噗呲噗呲的作響，沈順清抬起頭，回頭見曲飛局促地站在電視機前，瞳孔瞪得近乎脫落。

他給了曲飛一個警告的眼神，房間才恢復(fù)平靜。

“沈哥你逗我呢？”曲霆嗤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被沈順清壓了回去。沈順清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腕，手心沁出汗來。

“沒逗你，曲飛在這里?！鄙蝽樓逯貜?fù)了一遍：“從你進屋的時候就在了，我有辦法讓你相信?！?/br>
“曲飛死的時候穿著黃色的睡衣，胸前是卡通熊，光著腳。我有沒有說錯？”

曲飛保持著這幅樣子與他共同生活了4年。

“你家出事那天，我放學(xué)回家時你家早就被警戒線攔起來了，我不可能看得到曲飛的樣子。我能說出來，他就在這里，而且我看得見?！?/br>
曲霆不可思議地看向沈順清，他眉頭繃成一條直線，鬢角的青筋隱隱爆出，眼角的疤被血色漲紅，仿佛活生生的蜈蚣。

對峙片刻，振聾發(fā)聵地笑聲猛然劃破屋中寧靜。

“哈哈哈哈！沈哥！你瘋了吧？！”

曲霆放聲大笑，激烈的掙扎起來，手腕猛地一收，想從沈順清手中掙脫，沈順清迅捷無比地壓在他的身上，整個人貼住他：“你聽我說?！?/br>
“聽什么聽！曲飛死了十四年了！沈哥你是不是沒睡醒？！”

曲霆大吼，弓起手肘一把撞向沈順清腹部，只聽空氣中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竟是曲霆的拳頭重重的抽在沈順清下頜上。

沈順清悶哼一聲，眼前一陣暈眩，頭不自然的扭向一邊。

曲霆頓時驚住了。

房間內(nèi)鴉雀無聲，細細的空氣仿佛凝結(jié)成冰直往下墜，曲霆的動作僵在半空，像是電影畫面刻意定格在此處，待觀眾回神，便是硝煙彌漫、塵渣亂飛。

“下手真重?！?/br>
沈順清苦笑，扭了扭脖子，雙手依舊緊緊抓住曲霆手腕不肯放松。

曲霆身形魁梧，自幼靠打架為生，拳頭的力道比常人大一些。這一拳打得沈順清臉色都變了，牙齒磕得一響，曲霆方才清醒過來，像是放棄掙扎般，緩緩地垂下手：“我不是故意的?！?/br>
曲飛咚的一聲坐在地上，垂下頭，看不清表情。

沈順清回頭看了眼，不敢放松警惕，繼續(xù)說：“你若不信，我有更多方法，直到你信為止?！?/br>
他壓著曲霆紋絲未動：“曲飛，把電視打開?！?/br>
電視倏地亮起，蛇蝎心腸的女二號正在處心積慮弄死女主。

“電視聲音調(diào)小一點。”

遙控器騰空飛起，畫面上音量條一格格的減少。

曲霆渾身發(fā)抖，視線不可思議地在電視和遙控器徘徊。

“現(xiàn)在你至少能相信，這里有個人，或者是你看不見的生物。”沈順清長吁一口氣：“接著，我來證明它是曲飛?！?/br>
曲霆像是被抽掉發(fā)條的玩偶，木訥地看著沈順清，神情呆滯。

沈順清見狀稍稍放松，靠在曲霆身上，放緩語氣：“曲飛，說點小時候的事兒吧，只有你們哥倆知道的。”

曲霆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曲飛說，你小時候喝不完的牛奶都偷偷倒掉了?！?/br>
曲霆：“這事也許我爸媽說過?！?/br>
“那好，繼續(xù)。”沈順清望了眼曲飛，繼而回頭：“曲飛說，你不喜歡吃的青椒會偷偷塞到他碗里?！?/br>
曲霆：“……”

“念初中那會兒，不想上體育課謊稱弟弟病了逃課回家；有女生約你出去玩，你就說曲飛病了要照顧他……”沈順清話沒說完，自己先樂了：“你還挺坑弟的嘛！”

曲霆板著臉，嚷了句：“沈哥?！?/br>
“好好好，說正事?！鄙蝽樓逡惨庾R到這場合不適合玩鬧，示意曲飛接著往下說。

“曲飛還說，你從小就……”沈順清突然停住了，費解的回頭。

曲霆臉色一僵：“從小就什么？”

“從小就……崇拜我？還常和他說……”沈順清歪著腦袋，扭頭看向曲飛：“啥意思？”

“和他說什么？”

“常和他說什么孫悟空？什么意思？我是猴子？”沈順清低頭自言自語：“我小時候是不是太調(diào)皮了？真有那么像猴子么？還是說我長得瘦？”

什么猴子，那是孫悟空。

你是我兒時的英雄。齊天大圣一樣的英雄。

白癡。

曲霆心跳漸漸平復(fù)，視線落回沈順清臉上，清晰地看見他額頭沁出的汗和擰成結(jié)的眉，臉頰靠近嘴角的位置隱隱有淤青，是自己剛剛不小心打到的。

“沈哥，松開吧?！鼻獰o力靠著沙發(fā)，閉上眼：“我相信你了。”

房間的燈突然猛地閃了兩下，頃刻陷入黑暗又很快恢復(fù)光亮。

屋外傳來簇簇耀眼的光，像是閃電霎時劃破夜空，沿街的路燈噼里啪啦的炸裂，碎玻璃從高處跌落，引得路人驚慌逃竄。

曲霆大驚：“怎么了？”

“曲飛，飛出去了?！鄙蝽樓宄蛄搜鄞巴猓骸澳呛⒆忧榫w激動時有點破壞力，可能不想我家被炸得亂七八糟。他是個很乖的孩子?！?/br>
曲霆似懂非懂地點頭。

沈順清一放松下來，整個人像是剛下戰(zhàn)場般疲憊不堪，解了曲霆手上的領(lǐng)帶，順勢躺在他腿上?！拔依哿耍蛲暾趟频?。讓我靠會兒。”

曲霆一手搭在沈順清背上：“我可以抽根煙么？”

“嗯?！鄙蝽樓逵袣鉄o力的應(yīng)著。

曲霆摸出煙，彈開打火機摩挲了會兒，點起小竄火苗又合上：“算了，你在戒煙。”

沈順清輕聲笑了。

“你怎么能看到……小飛？小時候也看得到么？”曲霆把玩著打火機。

“不是，四年前出過車禍，醒來就莫名其妙能看見了?！?/br>
沈順清簡單著描述著當(dāng)年的情況，曲霆神色緊張：“車禍？”

“嗯，不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