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點頭微笑，捏住左手腕間鎖鏈，略一用力，看似堅固的鏈條立刻變成碎渣，嘩啦啦落了一地。接著，他又捏碎另一只手上的禁錮，對金傻子說道：“公平起見，你使刀，我也使刀，我們速戰(zhàn)速決?！?/br>
“好！”

金傻子痛快應(yīng)承，扭頭對臺下吼道：“何人有刀？”

“我有！”

人群間傳來個似曾相識的中性嗓音，緊接著有位英氣勃勃的少年抽出長刀，扔向擂臺。傅明穩(wěn)穩(wěn)接住，道聲承讓，腳下步法瞬變，猛然沖向?qū)Ψ剑?/br>
刀鋒相抵，兩人誰也不肯退讓，轉(zhuǎn)眼間相互接了二十來招，刀刀兇猛，毫無喘息機會。傅明一心念著結(jié)束，瞅準(zhǔn)金傻子身體破綻，提刀便砍在對方肩頭。

這一刀，下手委實不輕，金傻子捂住傷口連連后退，鮮血從指縫間不斷冒出。

“有趣！有趣得很！”

金傻子大笑，轉(zhuǎn)而又一臉苦色?！斑@下輸了，回去要挨罵，大哥拳頭硬得跟鐵錘似的?！?/br>
傅明收刀問道：“不打了？”

“不打啦！”金傻子樂呵呵地解釋：“我與兄弟有約在先，見血就停，見好就收。那話怎么說的……留得青山在，不怕……不怕沒柴火！”

傅明沒有糾正他的錯誤，點點頭稱贊道：“你的刀很好，出了陽澤山也有施展機會?！?/br>
聽到這話，金傻子顯然挺高興，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他從腰間抽出黃青色的破麻布，小心仔細(xì)地將自己的刀裹好，跳下臺子離開了。

傅明喘了口氣，視線掃過臺下眾人，停留在剛才送刀的英氣少年身上。對方看見他，連忙揮手，臉上掛著毫無掩飾的興奮與歡喜。

“大俠繼續(xù)，一定要贏！我給你投了兩千兩！”

滿場嘩然，幾乎所有人都朝少年看過來，目光驚詫羨慕皆有之。那少年渾然不覺，沖著傅明笑得特別自豪。

……是誰來著？

傅明在記憶里搜尋半晌，總算認(rèn)出這敗家孩子是常順山莊的千金，江如姑娘。

多時不見，她還是舊日的模樣，唯獨膚色黑了許多，看起來更中性化。

原著中，江如作為紀(jì)潛之的愛侶，也出現(xiàn)在武林大會。常順山莊的老莊主已經(jīng)認(rèn)可二人關(guān)系，整個山莊勢力自然成為紀(jì)潛之的后盾。這對紀(jì)潛之指證兇手、當(dāng)選盟主起到了很大的幫助作用。

只是不知在如今的新劇情里，江如會扮演什么角色。

傅明胡亂想著，腦袋一陣劇痛，冷汗再次爬遍全身。昨夜瘋過了頭，現(xiàn)在整個人都不太清醒。

快些結(jié)束吧……

他心里默念著，用手按壓額角，等待新對手上場。

“下一位，福遠鏢局，章樺——”

是認(rèn)識的人。

傅明放下手，抬起頭時，恰好看見面容冷漠的少年走上臺來。

“恩公?！?/br>
章樺的聲音是冷的，含著絲絲涼意。

“鏢局不是只管押送貨物，不參與比武么？”傅明隨口問道。“怎么，你也來湊熱鬧？”

對面的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xù)用毫無起伏的音調(diào)說道：“我們有賬要算。”

“什么帳？”

“上次在客棧里，我說鏢局被流言所害，處境艱難，幸得常順山莊出手相助?！闭铝得髌届o的臉，突然笑起來?！捌鋵嵨耶?dāng)時沒講完。你就不好奇么？被無妄之災(zāi)砸中的鏢局，究竟落到了什么田地——”

傅明皺眉，不知章樺想說什么。他現(xiàn)在狀態(tài)很差，身體都是飄的，只想快點回去休息。

“我父親一手建起福遠鏢局，對于他來說，鏢局比命還重要。平時閑來無事，父親最喜歡拎著水桶抹布，把鏢局的大門擦得干凈發(fā)亮?！?/br>
章樺笑容悲涼，說話時嘴唇微顫，似是抑制著內(nèi)心的情緒?！俺鍪乱院?，鏢局生意漸漸沒了，還經(jīng)常有人上門鬧事。鏢局的門被潑了狗血，父親就親自去擦，去洗，一遍又一遍?？墒怯写昔[得太大，門匾被砸了個稀爛，父親實在修不好，回房就懸梁了?！?/br>
章樺扯開鏢局短衣，里面竟然是一身喪服，白得刺眼。

“我一直很想見你，替父親討一聲道歉。可是我真的見到你了，卻發(fā)現(xiàn)你根本沒有心腸，得知鏢局出事也無動于衷，即使是現(xiàn)在……傅明，這是你真正的名字罷？”

章樺抽出腰間彎刀，一字一頓地說道：“知道我恨你什么？不是你給我們帶來的無心之禍，而是你的冷血，是你在知道一切后，依舊沒有悔意的臉！”

說話間，他揮刀襲來，被傅明側(cè)身避開。

章樺沒有停下，揚手又是一刀。傅明幾次閃躲，殺意擦著面頰呼嘯而過。

“你若是愧對父親，愧對鏢局，就不要躲開！”

章樺雙目赤紅，原本秀氣的面容幾近扭曲，聲音也變了調(diào)。“你虧欠我們，傅明，這是你的虧欠……”

鋒利彎刀繞過傅明脖頸，被他險險格擋住。章樺死死捏著刀柄，用力壓向傅明。眼看咽喉就要觸到刀刃，傅明身體側(cè)轉(zhuǎn)，手中長刀一劃，將章樺擊退數(shù)步。

頭痛得更厲害了。

傅明站不太穩(wěn)，眼中的世界搖搖晃晃，暈得讓人想吐。他似乎看見章樺的身影撲了過來，下意識揮刀，察覺不對時已經(jīng)晚了。

溫?zé)岬难獓姙R出來，落在傅明的臉上。

章樺的刀從手中脫離，啪嚓一聲砸在地面。他捂著被割穿的脖頸，步伐踉蹌地走到傅明面前，張嘴想要說話，但只從喉嚨里擠出咯咯的奇異聲響。

臺下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悲號，接著是sao亂。

傅明沒動，任憑章樺伸出被血染紅的雙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更多的鮮血從少年脖子間的傷口噴涌而出，染紅雪白喪服，也弄臟了傅明干凈漂亮的錦衣。

“你……”

章樺死命抓著傅明，臉上盡是怨恨與不甘。

“虧欠……”

他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來。

傅明安靜看著他?？粗抗庵饾u渙散，身體一點點滑下去，最終倒在地上，血水流了一灘。

章柳擠到臺前，不顧眾人阻攔，哭著喊著爬上來抱住弟弟的尸體，放聲悲嚎。她的哭聲很尖銳，像浸了水的鞭子，不斷抽打著傅明的大腦。

“你這天殺的兇手！我絕不放過你……”

章柳扭頭狠狠瞪視著傅明，在看清他神色時，恨意陡增。

“為什么你還是那張臉？”

“沒有人性的怪物……絕不放過你，絕不放過你！”

好吵。

好吵啊。

傅明呼吸著甜腥的空氣，用手背擦拭臉上的血跡。

何時才能結(jié)束呢？

他想快點回去。睡個好覺，喝點兒熱粥，和紀(jì)潛之說說話。

度過只有兩個人的夜晚。

第67章五十九

五十九

章樺的死亡，并沒有影響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