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許多年的一顆心終是不用到處猜，到處飄，落到實(shí)處了。我將花放到一塊墓碑旁，上面寫著林鏡洋之墓。

“錯了！”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干巴巴的笑望著蘇和，指著墓碑上的名字說：“你們搞錯了！”

蘇和說：“桐生在未被收養(yǎng)到這里來之前姓林，叫境洋。因為他先天生來就有心疾，所以被親生父母送走了。怕沒人收養(yǎng)他，他親生父母沒把他患病的事情告訴他的養(yǎng)父母。”

“怎么會？”

從我身后傳來岑素不可置信的低語。

☆、廢話

心疾？心臟??？

我回想著本不是出汗的天氣，桐生那大汗淋漓又蒼白的面容，一張張，一次次，我竟沒有看出來。自責(zé)和愧疚如排山倒海之勢而來。

“何至于這么嚴(yán)重？”

“他說，能拖到那年再走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就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

“例如，換心臟之類？”

蘇和站在我身旁沉默了，許久之后才低低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息里包含的太多，是啊，我心說，現(xiàn)實(shí)世界里能配型成功再支付得出那大比開支的家庭到底有多少。

每每遇到這種生死問題，我才更加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已不過一介凡人，除了承接命運(yùn)的各種安排外，你竟沒有一絲可抗?fàn)幍挠嗟亍?/br>
頓了頓，蘇和又接著說道，“其實(shí)在他走之前，就曾住了一個月的院。”我吃驚的望向他，他卻只盯著桐生的墓，“在那期間他曾多次和我說到你，我以為他至少會把自已的情形多少跟你說一說，但是他說不要了。與其多讓一個人唏噓嘆息徒留傷感外，什么作用都不會起?！?/br>
“那他的母親？”

蘇和搖了搖頭，“這世上除了我們一家子，沒人知道他已經(jīng)沒了?！彼贿吤R他胸口那孩子的頭一邊看了看我，“如今又多了你們倆?！?/br>
一份遲到了四年的心痛如錐心似的蔓延開來，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我無力的跌坐到桐生的墳前。心下酸脹難受卻涌不出一絲淚意。

蘇和后來說，桐生曾立了份遺囑，當(dāng)他母親60歲以后，讓蘇和幫他將自已存下的20余萬元分每個月幾千的方式以桐生的名義匯給他母親。

一則，證明他還活著。

二則是他要保證年老的母親有足夠的生活費(fèi)。

“所以，在那年末的時候，居然有人以桐生的名義給他母親匯錢，我就知道是你了?！?/br>
后來，回到鎮(zhèn)上的時候，我托這位蘇先生將岑素一并載回去。岑素滿含擔(dān)憂的說“我想陪陪你。”

我摸了摸他的頭發(fā)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今天得到的這個信息真是太讓我吃驚，以至于我一時半會還無法消化跟接受。雖然的確有過這方面的擔(dān)憂，但當(dāng)你真的面對這樣結(jié)果的時候，還是會覺得不真實(shí)。

打開小酒店房門，我呆在門口良久，桐生的各種表情閃現(xiàn)在我腦海里，每一個表情里的他都在說話，可我都回想不起他到底都說了些什么。

將門重重的合上，我又想，他在臨走前好像想給他的母親買套房，但是還差錢。我清楚的記得，在載他回去的路上，我曾有許多個機(jī)會想告訴他，“剩余的錢，我可以幫你想辦法。”但因為怕他質(zhì)疑我想給他錢的目的，到嘴邊許多次我竟一次也沒有將話說出來，而今想想，愧疚難當(dāng)。

那天晚上，我沒有吃飯，就這么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許久，身上一時覺得冷一時覺得熱。艱難的挨到第二天早上，我匆匆下樓吃過早飯，去了昨日的花房。

花房大嬸才剛開門，我重新買了一束菊花尋著昨日的路線，驅(qū)車而去。

山上的冬天真的是蕭索的，我一邊用鐮刀清理著桐生墳頭的雜草一邊同他說道，“你這人也真是不夠意思，走之前那么冷冷清清，走之后還找了這么個荒涼的地方?！?/br>
待到將墳頭清理的差不多了，我才將重新帶上來的鮮花擺正，給他點(diǎn)了香燭和紙錢說：“以前一直覺得你和這里的人們格格不入，覺得你奔放熱情，原來你一個人承受著那么多那么多的痛苦。唉！浮游呢，考上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大學(xué)，以后的前途應(yīng)該不用擔(dān)心。至于你的母親，應(yīng)該還在埋怨你吧?！?/br>
“我一直以為我不受爹媽待見，就挺不容易，和你比起來，呵，簡直……”

“我在后來的日子里，曾許多次想過你為什么會突然不辭而別，說到底還是會有些不待見你，我自以為除了不是你愛的那個人以外，應(yīng)該在各方面都還和你處得不錯?！?/br>
“你曾在我面前說了些不太美好的話，我也在心底隱隱覺著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從沒敢正視過這個想法，對不起啊，誤會了你這么些年?！?/br>
“我倆好似還沒在一起喝過酒，如今想來，在一起干過的事兒僅有那一樣，呵呵，確實(shí)有夠糟糕的。”我將帶來的一瓶白酒往地下灑了半瓶，抬起瓶口自已猛灌了兩口，辛辣辛辣的，眼眶終是不再干澀了。

“林境洋，你是喜歡我叫你桐生還是林境洋？”

對著一個墳頭，我說了至今為止最多的廢話?！暗悄闫鋵?shí)什么都聽不到，說一百遍對不起也沒用，你的母親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幫你照看好?！泵鴱谋且砩狭飨聛韌untang的珠子，我突然就笑了。

回到酒店停車場我突然覺得全身乏力，預(yù)備上電梯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大堂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這坐著？”我朝他走去。

岑素噌的從沙發(fā)上站起身說：“因為打你的手機(jī)打不通，又不知道你在哪個房間，就想在這里等你了。你這個樣子是？”他上下看我?guī)籽?，“剛從哪里回來嗎？?/br>
我的鞋子上還沾著被露水打濕的泥土團(tuán)，他一副了然的神情看著我?！俺赃^飯沒？要不去吃點(diǎn)兒飯吧。”

對他搖了搖頭，我將他往前拉著，“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br>
用房卡開了門，我才放開岑素的手，在關(guān)門的這一刻我還在想，到底是想要同他說什么，其實(shí)有話要對他說只是一股子沖動，真的落到實(shí)地上來，我又不曉得該和他說什么。

“秦充哥？”他在我身后低低的叫。

我反轉(zhuǎn)過身，默默望他半晌，才道：“以后，你還是不要再同我往來了。”

見他張大了雙眼，我從他身旁走到房中間的沙發(fā)面前坐下道：“關(guān)于我的事情，昨天雖然和你說的不全，但也差不大多了。”

“那又怎么樣？”他上前一副大不解的樣子。

我微皺著額頭，越來越覺得無力，“那又怎么樣，呵呵?！蔽亦岬淖驳剿母?，從上向下的望著他，將他擠到我的胸口面前道，“我喜歡的是男人你認(rèn)為會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