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就是太常丞秦利貞的夫人，這位秦夫人出身南溟葉氏，丈夫雖然官品不高，卻是滎陽大長公主的嫡孫，正經(jīng)勛貴門第，偏考中了戊辰科的二甲進(jìn)士，因此在清流門第中也有些交結(jié)。

    

　　她記得這樣清楚，是因?yàn)樵趬衾?，這位秦夫人曾經(jīng)向云弗提親，想要為嫡長子求娶顧家的嫡長女顧笙。

    

　　蔣氏說她知道為什么，想必也是知道了秦夫人的這個(gè)念頭。

    

　　只是沒有想到，顧笙也這么早就得知了這個(gè)消息。

    

　　果然，沒過片刻工夫，蔣氏就笑道：“大嫂真?zhèn)€坐得住，我這張大嘴巴，有個(gè)什么消息叫我不說，我可受不得?！彼D(zhuǎn)向鐘老夫人，道：“娘，你卻不知道，那位秦夫人這些時(shí)日往咱們家這么熱乎，原來是看中了咱們笙姐兒呢！”

    

　　鐘老夫人道：“姐兒們都沒出閣，偏你這張嘴張口就胡吣起來，說些什么呢！”

    

　　蔣氏笑道：“便是因?yàn)榻銉簜兌家荒甏笏埔荒炅耍褪窃蹅兩銉?，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jì)了，難道還什么都不教她們知道，將來兩眼一抹黑地嫁出去不成？”

    

　　鐘老夫人還要說什么，云弗已道：“二弟妹這話好生沒有道理，就是秦夫人有意求娶我們家的女孩兒，難道不應(yīng)該先跟我這個(gè)做母親的通過聲氣？若是連個(gè)招呼都不打，就先在外面亂傳起來，竟不知道是跟我們家結(jié)親呢，還是結(jié)仇呢？”

    

　　蔣氏微微一笑，道：“大嫂是做親娘的，笙姐兒的親事，自然是大嫂說了才算?！?/p>

    

　　顧瑟聽著她們一言一語，心中微微有些凜然。

    

　　在夢里，云弗在秦夫人向她提親之后，仔細(xì)考察過秦家的嫡長子，課業(yè)、人品樣樣都出挑，

    

　　她本來是有意結(jié)這門親事的。

    

　　是顧笙自己跪在云弗面前，說不愿意嫁到秦家去。

    

　　可是此刻，蔣氏不過是將一個(gè)消息早一些說了出來，就引得云弗自己生出了不滿之意。

    

　　顧瑟相信，即使是秦夫人之后再向云弗正式說起，母親也定然會因?yàn)槭Y氏今日隨口說出的流言而生出不好的印象來。

    

　　在夢里，她并沒有在這一天回到府中，祖母的房里也沒有聚集這么多女眷。

    

　　是夢中的蔣氏，沒有機(jī)會說出這些話嗎？

    

    

    

第8章 

    

　　※

    

　　夢中蔣氏的作為，顧瑟不得而知。

    

　　但她周身泛起一陣寒意。

    

　　長姐顧笙出生以后，父親顧九識偶發(fā)腿疾，竟至不良于行。那時(shí)顧九識正值十九歲，距離探花及第、跨馬長街的風(fēng)華光景剛剛過去三年，顧瑟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過，但只是看履歷，也能看出那時(shí)候他的風(fēng)光無限、炙手可熱。

    

　　皇帝極看重這個(gè)年輕的臣子，太醫(yī)院的御醫(yī)來顧家住了個(gè)遍，京畿但凡有些名氣的大夫都請過了，卻都束手無策。

    

　　顧九識就此辭官。

    

　　這樣的痛苦，即使是豁達(dá)如顧九識，也消沉了數(shù)月之久。

    

　　云弗托了避居江南的父親云既山，天南地北地尋訪名醫(yī)，終于在第二年的春天有了消息。

    

　　顧九識在云弗的陪伴下南下求醫(yī)。

    

　　當(dāng)時(shí)還未滿周歲的顧笙尚且不能承受千里迢迢的顛簸，被留在了京中，由鐘老夫人教養(yǎng)。

    

　　而鐘老夫人因?yàn)樵聘ゲ荒茉僦鞒旨抑械闹叙伓聞?wù)繁多，當(dāng)時(shí)剛剛生了長子顧匡的蔣氏就這樣接過了顧笙的教養(yǎng)之責(zé)，直到慶和七年顧九識夫妻歸家，顧九識起復(fù)，云弗又生了顧瑟……

    

　　顧笙一向是與二房、與蔣氏親近，遠(yuǎn)勝于大房和生｜母云弗。

    

　　顧瑟知道，母親心中對jiejie也一向有些愧疚與心結(jié)。

    

　　而顧笙和蔣氏的親密，有些時(shí)候讓蔣氏的親生女兒、五堂｜妹顧莞都有些眼紅。

    

　　雖然這位五堂｜妹氣量一向不甚寬廣。

    

　　就如此刻。

    

　　顧瑟眸光微轉(zhuǎn)，顧莞緊緊抿著的嘴角落在她眼睛里。

    

　　她笑道：“說起來，下月中五meimei也要過生辰了吧？”

    

　　鐘老夫人道：“可不是呢，眼看著你們從剛下生那樣小，見了風(fēng)一晃眼就都長到十來歲上了?！?/p>

    

　　她對蔣氏道：“莞姐兒頭些年的生辰都沒有怎么辦過，雖然小孩兒不講這個(gè)，到底今年是個(gè)整生。”

    

　　蔣氏方笑盈盈地應(yīng)了聲“是”，道：“怎么說還是娘心疼她們姐妹?！?/p>

    

　　就聽鐘老夫人又淡淡地道：“你們家的人頭些年都不在京里，也還罷了，聽說你哥哥今年準(zhǔn)備進(jìn)京的，不妨趁著請來吃杯水酒，也走動走動?！?/p>

    

　　蔣氏的笑意僵了一僵。

    

　　她端起了茶盞，卻沒有喝，只是在手里握著，道：“我哥哥如今方到京城，因?yàn)閬淼膫}促，老宅閑置得久，不大能住人了，還勞著咱們府里的管事幫他找牙人賃的宅子，大嫂都是知道的……”

    

　　鐘老夫人慢吞吞地道：“怎么，難道蔣家是立意要跟我們家割席斷義嗎？”

    

　　蔣氏撐起笑容道：“娘說哪里的話！您說的話，我哥哥豈有敢不聽的，定然是要來的?！?/p>

    

　　她看了顧瑟一眼，突兀地轉(zhuǎn)移了話題，道：“瑟姐兒，你meimei過了生辰，怕也是要到還真觀修行去的，你在那邊住了兩個(gè)多月，可有什么不便的，要教給你meimei知道？”

    

　　顧瑟抿嘴一笑，道：“京郊如今這樣的不太平，又眼看著要到年下了，五meimei大約要明年才能去觀里了。”

    

　　云弗道：“哪里就非要到還真觀去，京城里這么多香火鼎盛的宮觀，這么多得道的真人，離家又近，又太平?！彼樟祟櫳募?，嘆道：“女孩兒一個(gè)人在外頭，這當(dāng)娘的心里，不知道剜了幾塊rou去。只盼著能少離家一步也是好的?！?/p>

    

　　蔣氏卻道：“京城周遭，哪里有比度玄上師更有名的道長，多少人家想把孩子送去，只苦于人家不肯收。我們有爹的面子在，如何能錯(cuò)過這樣的機(jī)會?！?/p>

    

　　百代耕讀、譽(yù)滿士林的壺州謝氏，宗房子弟謝守拙要出家，也要千里迢迢地到度玄上師身前來拜師、受戒。

    

　　既有清名，也有盛名的還真觀，在觀中清修過的少年少女，在量媒說親的時(shí)候，都比別的人多一句資歷。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jì)深遠(yuǎn)。

    

　　這個(gè)道理，顧瑟懂得，顧莞卻未必懂得。

    

　　她紅了眼眶，抱著蔣氏的手臂晃了晃，祈求道：“娘，我不要去觀里?！?/p>

    

　　蔣氏撫著她肩哄她：“那還真觀你大哥哥和四jiejie都去過的，規(guī)矩極好，半點(diǎn)不吃苦的。不信你問你四jiejie?！?/p>

    

　　顧瑟頷首道：“山上極清凈的，尋常也不大有人走動，觀中的道長都是熟諳禮儀的，平日里不會有半點(diǎn)不妥和冒犯。飲食多是觀中自種的蔬果，山泉水澆灌，十分的凈潔……”

    

　　顧莞便問道：“在他們那里要穿什么衣裳？該不會一定要穿那種青的黑的大袍子罷？”

    

　　顧瑟抿嘴笑道：“道袍穿起來也別有一點(diǎn)趣味，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