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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太子妃起居錄(重生)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2

分卷閱讀32

    

娘一年年長(zhǎng)成之后,待身邊的人總有些超出年齡的溫柔和寬和。



    

  聞藤道:“姑娘昨兒不是說那貢緞的襪子穿著滑腳,我想著早些給姑娘做兩雙華亭棉的,若是還不好穿,再挑些別的料子來。”



    

  她在笸籮里挑出幾卷色線來,對(duì)著光比了比,換了一條在針上,又繼續(xù)繡襪子上的茱萸紋。



    

  顧瑟道:“哪里就這樣急,何況年下家里送來的衣裳里也該有的。”



    

  聞藤笑道:“外頭做的針線,姑娘哪里穿的住?!?/p>

    

  顧瑟就點(diǎn)了點(diǎn)她:“打量我聽不出來你這是排揎我呢?!?/p>

    

  聞藤抿嘴笑道:“奴婢不敢?!?/p>

    

  她原本是笑著的,可是過了片刻,忽然出了一回神,又輕輕地嘆了口氣。



    

  顧瑟就看了她一眼,道:“今兒你這是怎么了,這樣多愁善感起來?!?/p>

    

  聞藤道:“奴婢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也敢用‘多愁善感’這樣的字了?!?/p>

    

  她這時(shí)繡完了一只襪筒,埋著頭道:“就是想著往后姑娘嫁了人,也不知道奴婢還能不能給姑娘做針線了?!?/p>

    

  顧瑟卻道:“你聽什么人說我要嫁人了呢?”



    

  聞藤道:“老夫人和夫人都這樣心焦,姑娘翻過年就及笄了,滿打滿算再過個(gè)兩、三年,姑娘怎么也要出閣的……”



    

  顧瑟一時(shí)沒有說話。



    

  聞藤又道:“何況太子爺今年都二十一、二了,他又哪里等得起呢?!?/p>

    

  顧瑟卻笑著搖了搖頭。



    

  她聲音柔和,低低地道:“誰說我要嫁給殿下啦?!?/p>

    

  聞藤怔怔地看著她。



    

  燈花又小小地爆了一下,一霎跳動(dòng)的火焰映在顧瑟的側(cè)臉上,照出她眼睫下的大片陰影。



    

  她膚白如玉、脂膩如瓷,煙水眉輕、澄波目斂,在淡黃的燭光里,這樣靜默而溫柔地坐著,褪去了迫人的氣度之后,就顯出一番格外的,讓人不忍出聲打擾的脆弱和少年氣。



    

  她微微地笑著,輕聲道:“殿下這樣好的人,會(huì)選到一位家世、容貌、性情都相當(dāng)?shù)男∧镒幼鎏渝?。?/p>

    

  “我呀,就只想留在顧家。等將來殿下娶了妃子,jiejie嫁了好人家,到阿璟也娶了親,我就到外祖父那邊去,買個(gè)山頭建一座莊子,有錢,有地,有藏書,逍遙自在,不比什么都好些?”



    

  她索性放下了書,以手支頤,聞藤看到她波光粼粼的、充滿了向往的漂亮眼睛:“聽說江南山清水軟,可惜我生在帝都,半輩子都在這里,往后有了機(jī)會(huì),在那里住到終老,也不算辜負(fù)平生了?!?/p>

    

  ※



    

  千里之外,也有人中夜不眠。



    

  夙延川在中衣外面單披著一件大氅,赤著腳站在書案前寫字。



    

  “別后淺深多少夢(mèng),悄悄滴透銅壺。”



    

  宮燈明亮,沉水香的清苦氣息從博山爐里氤氳流瀉,殿角的銅壺滴漏隔一片刻,就發(fā)出一聲清響。



    

  “好風(fēng)涼月兩蕭疏?!?/p>

    

  他落筆凌厲,收梢卻穩(wěn),像是一筆一筆都在斟酌。



    

  “更闌花不見,苔上晚寒初。”



    

  眼前忽然就浮現(xiàn)出那個(gè)女孩子在落花滿地、苔色深深的長(zhǎng)階上仰起頭來看他的樣子。她的眼睛里永遠(yuǎn)藏著一泓秋水、一輪明月,和一個(gè)小小的他。



    

  “長(zhǎng)記庭前枝下酒,醉來忘與人沽?!?/p>

    

  在京城的時(shí)候,她年紀(jì)還小,不管是他還是顧九識(shí),都是不肯讓她喝酒的。



    

  出去的這幾年,小姑娘倒是長(zhǎng)進(jìn)了不少。



    

  “勞鴻卻寄小泥爐。”



    

  夙延川忽然頓住了筆。



    

  他知道接下來應(yīng)該要寫什么,可是他那只挽弓持劍都不會(huì)遲疑的手,這一刻忽然失了力氣。



    

  凌寄辭意懇切的規(guī)勸又在耳邊響起。



    

  世間有那么多好兒郎。



    

  他成功了,不管她嫁給哪一個(gè),他都能為她撐腰、護(hù)持她一世榮華、無人敢欺。



    

  可他如果失敗了呢。



    

  至少她還有父祖兄弟,家族照拂。



    

  ——依約江上雨,曾染舊時(shí)書。



    

  到那個(gè)時(shí)候,她也會(huì)把他的書信,在落花風(fēng)雨的時(shí)候,拿出來一遍又一遍地重新翻讀嗎?



    

  夙延川眉目深斂,把這一頁紙卷了起來,湊到了燭火邊。



    

  火焰很快把整張紙吞噬殆盡,沉香里摻進(jìn)了松煙的味道。



    

  楊直在門口等了一時(shí),直到這時(shí)才小步趨進(jìn)來,低聲道:“殿下,易州急報(bào)?!?/p>

    



    



    

第24章 



    

  ※



    

  夙延川斂眉道:“呈來?!?/p>

    

  楊直從衣袖里取出一支小小的竹筒,遞到夙延川手上。



    

  那竹筒一端密封,封蠟上印著凹凸不平的痕跡。夙延川拿手一摸,又把手指輕輕一捻,蠟屑和竹屑就一并撲簌簌地落了下去,露出里面的小紙卷來。



    

  楊直低眉順眼地站在地下,就聽到上首的太子忽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輕而冰冷。楊直深深噤聲。



    

  夙延川道:“召李炎來見我。”



    

  李炎是太子親衛(wèi)歸騎的右衛(wèi)將軍,攝西營(yíng)三衛(wèi)兵馬。



    

  楊直恭聲應(yīng)諾,退了出去。



    

  平明的時(shí)候,一隊(duì)三百余騎的騎兵沿著剛剛落下吊橋的通化門魚貫而出,人銜枚、馬裹蹄,一路向東疾馳而去。



    

  ※



    

  越驚吾在馬棚里喂馬。



    

  溫順地偎在他手邊銜嚼他手上青葉的馬兒身材高大,眼潤(rùn)睫長(zhǎng),棗紅色的身軀精壯剽悍,長(zhǎng)長(zhǎng)的鬃毛被打理得精心拂落在頸側(cè)。



    

  這是在他七歲那一年,和他一起離開出生的平明關(guān),跨越五千里伏龍山脈和玉門沙漠,被送到大燕帝國(guó)的帝都中,那位母系出身平明大都護(hù)、宣國(guó)公府的帝國(guó)皇儲(chǔ)、未來君王身邊的伙伴。



    

  他沉默地喂著馬兒,一雙眼望著虛空中不知名的地方,微微有些出神。



    

  那張白皙而昳麗的面龐在這樣的時(shí)候,會(huì)露出淺淺的肅殺之色來。



    

  然而也并沒有過去很久,一把青草被他喂光了,他在槽邊摸了個(gè)空,就回過神來,拍了拍馬兒的頸子,道:“出發(fā)啦?!?/p>

    

  一人一馬從后院的角門出去的時(shí)候,迎面遇上了府里的管事顧滿春:“大郎君今日也要出門?”



    

  越驚吾笑道:“阿姊前兒買了一批地,有幾塊就在城郊,看著地段、大小都正宜做別院的,我去走一圈看看?!?/p>

    

  ※



    

  顧瑟在閨房里拆信。



    

  這一回就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家書了。鐘老夫人和云弗都有文才,一個(gè)比一個(gè)寫得厚些,開頭先叮囑了爺兩個(gè)的衣、食、住、行,從什么天氣換什么陳設(shè),到哪里不舒服要吃哪一瓶丸藥,寫得細(xì)細(xì)的,恨不得把一個(gè)月里的一天十二個(gè)時(shí)辰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顧瑟一面看,一面忍不住地笑。



    

  笑完了,掩了紙,又有些微微的惆悵在心頭盤桓。



    

  夢(mèng)里的她在這個(gè)時(shí)候,正承歡父母膝下,鎮(zhèn)日里無憂無慮,父親為清貴朝官,御前待詔,人人稱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