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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解他老人家?!?/p>
戴永勝哈哈一笑, 道:“陛下若是得知殿下這樣的純孝,想必也會圣心大慰?!?/p>
他知道太子這一次是鐵了心要置秦王于死地,一面凜然于太子往日的手段,一面又因為這樣的大局已定, 樂得臨時上船,如今太子給他這樣的機會,雖然就此要得罪死了秦王, 也選了賭這一把。
他又遙遙地對夙延川揖了一揖,帶著人縱馬往宮城去了。
夙延川眼目一垂,撥轉(zhuǎn)了馬頭,往刑部大牢的方向去。
石牢底下的小隔間里,地上委著個穿著寶藍色提花綢圓領(lǐng)袍子的人形。
他伏在舊黃色的稻草堆上,沒有上枷鎖,但只有隱約的起伏還能證明這是一個活人。
橐橐的腳步聲在檻外停了下來,地上的人形隱約地彈動了一下,便仍然無知無覺地癱在那里。
“潑醒?!?/p>
男人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跟在他身后的兩個啞卒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牢門上的鎖鏈,把地上的人拖了起來,固定在墻邊的刑床上,才提起一桶冰冷的水,兜頭潑了下去。
寒冬臘月,石牢中的溫度比外面還要陰冷數(shù)倍。
那人發(fā)出了一聲顫音,一雙眼有些茫然地睜了開來。
他生得并不丑陋,相反還很有些容儀,一雙慣常帶笑的眼稍稍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到負著手站在門口的男人,頃刻之間就因為恐懼而睜大了。
秦王府的大太監(jiān)大總管陳渭公公,誰也沒有想到他也會有這樣的一天。
他聲音又啞又顫,像是風(fēng)箱被拉破了,帶著難以抑制的嘶嘶聲,道:“我全都說了,太子爺,你就放過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爺自從納了這個出身潁川的側(cè)妃,就同潁川顧氏多了許多聯(lián)絡(luò),又通過潁川顧氏的關(guān)系,勾連了羌人的大王子,私下里傳遞平明都護府的糧草軍資轉(zhuǎn)運路線圖。”陳渭哀聲道:“奴婢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奴婢也勸過王爺,可是王爺鐵了心,奴婢也是沒有辦法了?!?/p>
夙延川沒有溫度地看著他。
“往來的密信、印鑒,都在王爺書房的隔層里藏著?!?/p>
那兩個啞奴已經(jīng)默默地在水盆中浸上了桑皮紙。
陳渭已經(jīng)體會過貼加官的滋味,他驚惶地躬起了身子,但鐵鎖縛著他的四肢,讓他避無可避,語無倫次地道:“老奴若有一句虛言,教老奴天打雷劈、千刀萬剮……”
夙延川目光平淡,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他俯身在陳渭耳畔,輕聲問道:“當(dāng)日你也是這樣舌燦蓮花,勾得夙延庚對太子妃娘娘下手?”
陳渭全然不意他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他“嗬嗬”地睜大了眼,嘴巴張合著想要說些什么,男人已經(jīng)撤回了身,看著啞卒走上前來,將一張薄薄的、被浸濕后幾乎有些透明的桑皮紙蒙在了他的臉上。
隔著朦朧的紙張,他看到男人嘴角似乎微微地翹了翹,道:“圣上不日就會親自過問此案。此前把你口中的話編得再圓滿些,我只取你一條舌頭,留你一個全尸?!?/p>
※
星夜前往潁川的禁軍在顧氏老宅中查抄出盔甲、兵刃和其他違禁之物,并族中與羌人往來的蛛絲馬跡,很快就被草擬成折,遞到了朝堂上。
夙延庚的處置被拖在了御前,遲遲沒有結(jié)果,但潁川顧氏被判夷族的消息卻早早地遞到了顧瑟手中。
“這話倒像是玩笑似的?!鳖櫳鹗謥?,那封草草寫下的手書被放在了燭火上,吞吐的暖黃色光焰很快就把紙張點燃了,炭黑的紙灰一條一條地剝離、跌落,靜靜地沉在填漆的桌案上。
坐在她對面的夙延川拿起一邊的小小拂塵,耐心地把一條條的紙灰都掃到了一處,拂進了案下的小甕里。
“夙延庚雖然沒有腦子,但也不全是個傻子。”顧瑟微微皺起了眉,道:“他那個側(cè)妃……怎么可能真的同潁川扯上什么關(guān)系?”
夙延川卻靜靜的,收好了桌上的痕跡后,才握了握她的手,溫聲道:“瑟瑟是最聰慧不過的。只是何必為他傷神,倒教我牽掛?!?/p>
他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口。
女孩兒水似的目光已經(jīng)望住了他。
夙延川與她對視片刻,抬手捏了捏她的面頰,道:“所以不必想了!”
“您也要小心才是?!鳖櫳睦锒家纬鏊畞?,喃喃地道:“所以是有人斷尾求生,而您順?biāo)浦?。果然您也不會察覺不到里頭的問題。”
“您正該打草驚蛇,把事情查個清清楚楚才好?!彼硌哟?,眼睫一眨,不知何時就滾下淚來,道:“我也不是那樣憎恨秦王。您不必為了我,放著后頭的人繼續(xù)這樣興風(fēng)作浪……”
“說什么傻話。”夙延川反而笑了起來,握著她的手拉著她起身,道:“他自尋死路,難道我要將棠棣之情加諸國法之上,對他網(wǎng)開一面?難道那些信不是他自己寫的,那些人不是他自己聯(lián)絡(luò)的?他做錯了事,信錯了人,就該自己承擔(dān)后果。”
話是這樣說,可是天下為局,夙延庚也不過是盤中一顆棋子。
上一世的結(jié)局和這一世的種種在眼前交替浮現(xiàn),顧瑟埋在夙延川懷中,不由得微微有些戰(zhàn)栗。
夙延庚是一顆不受控的、瘋狂的棋子。
但不管怎么說,他都是慶和帝的親兒,是圣上愛妃的獨子。
皇帝不會輕易地放棄他。
所以夙延川順?biāo)浦?,讓皇帝以為他不是受人?qū)策的棋子,而是博弈天下的執(zhí)棋人……
女孩兒伏在他胸前,夙延川很快就感覺到絲綿的衣料都濕透了。
她這樣聰慧,這樣無須言語、便能在蛛絲馬跡之中察得他的心思,讓他忍不住生出人生無憾的滿足之意,甘之如飴地俯在她耳畔,低柔又耐心地安慰起來。
※
秦王的側(cè)妃顧氏靜靜地坐在銅鏡前,望著鏡子里男人的身影。
夙延庚躺在她身后的長榻上,醉眼朦朧地看著她。
“您不能再喝了?!彼K于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俯下了身,半是哄勸、半是強迫地拿走了他手中的酒杯,柔聲道:“陛下心中還是有您的,就是正在氣頭上,也不過是謫您為庶人,等過一陣子陛下的氣消了,自然仍舊能想起您的好?!?/p>
夙延庚醉醺醺地伸出手,想要把杯子再搶回來,但他手都有些發(fā)軟,一時難以得手。
顧氏微微嘆了口氣,道:“何況您還有娘娘在宮中,何愁不能東山再起呢?”
“東山再起,呵呵?!辟硌痈貜?fù)著她的話,冷笑了兩聲,一雙眼盯住了她,問道:“你說真的?你當(dāng)真覺得,我還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那是自然。”顧氏笑容柔媚,她眉眼原本有些素淡,但這樣笑起來,就顯出些格外的瑰麗,做少女時纖細的身量,因為孕事的緣故,微微顯出些豐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