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陸庭和賀默兒這般的長相，可二人如同兩尊泥塑，對誰都不曾笑上一笑，哪怕說的是胡語，也硬邦邦的叫人難受。

胡女兩頰緋紅，見陸庭蹙眉，一驚，忙道：“是……是之前隨大王回來的漢人使臣。”

聽見是洪顥求見，殿內(nèi)的楚衡松了口氣，安撫地向趙嫣點了點頭。

不多會兒，陸庭便帶著一個瘦得似乎隨時能被一場大風刮走的男人走進內(nèi)殿。

如果不是曾經(jīng)在西山營，和出關(guān)前的洪顥見過一面，楚衡幾乎認不出他的模樣。

論理，在趙嫣嫁給呼倫王的當天，洪顥就應(yīng)該以大延使臣的身份，出現(xiàn)在公主的面前。但是當時洪顥得了一場大病，差點病死在宮外。

這還是他病好后，第一次面見公主。

趙嫣起身，正欲行禮，洪顥開口便道：“呼倫王準備攻打宜州了?！?/br>
趙嫣一驚，慌忙看向陸庭。后者眉頭深鎖，問：“怎么回事？”

和親的公主才嫁進大鉞氏，即便呼倫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簽訂一個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互不侵擾的契約，但不過一個月時間，就決定撕破臉皮硬來，卻顯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洪顥咳嗽，臉上浮起病態(tài)的紅云。

他說：“赫連渾向呼倫王引薦了一個人。”

“江坨？”

“是?！?/br>
楚衡靜了，陸庭也沉默著，并不開口。殿內(nèi)的氣氛一時間近乎停滯，唯有趙嫣，壯起膽問：“他們，向大王說了什么？”

“說大延皇帝年少無知，皇權(quán)旁落，宮里太皇太后與攝政王共同執(zhí)政，紛爭極大，根本顧不及邊關(guān)糧草運輸及戰(zhàn)略部署?！?/br>
楚衡手指揉了揉眉心，心頭一陣煩亂。

陸庭拍了拍他的后腰，向洪顥問道：“具體何時開戰(zhàn)？”

“三日后。呼倫王命大王子赫連琨親自帶兵，二王子為副帥?！?/br>
“洪大人，這事，你怎么知道的？”

洪顥搖頭，表情麻木：“呼倫王親自告訴我的?！?/br>
一個能在與大延來往的信簡上，開頭寫“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大鉞氏國王敬文漢皇帝無恙”的人，早已傲慢地忘記自己也曾是大延的手下敗將，自以為兵馬所出，宜州必破，誰也奈何不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注：“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大鉞氏國王敬文漢皇帝無恙”這句，是漢匈交往的時候，匈奴單于用來羞辱漢朝皇帝的一種信簡開頭。

因為漢朝送給匈奴單于的信簡開頭寫的比較簡單，就是“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加了“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八個字，一個字我比你長，第二個我頭銜比你足，是天地生了我，日月打造了我。==感覺像是小孩子置氣，但在當時的背景之下，感覺這種羞辱挺要人命的。

第81章

呼倫王的性情有些過分的倨傲，以及好大喜功。

從仍只是位王爺時起，他的一言一行，就充斥了自傲和輕蔑。大鉞氏在大延關(guān)外諸國之間，能夠橫行霸道，來去自如數(shù)年，并非沒有呼倫王的原因。

但是呼倫王和慶王之間的幾番較量，卻一向是慶王略勝一籌。

后幾年，慶王的兩個兒子也開始在戰(zhàn)場上嶄露頭角，呼倫王便越發(fā)顯得勢弱。

前任大鉞氏國王的幾個兒子里，耽于美色的太多，唯一寄予厚望的大王子，在赫連渾的有意輔佐下，越長越歪，登基不過數(shù)日，就成了呼倫王的階下囚。

洪顥以使臣的身份被呼倫王帶回烏吞后，就一直在被呼倫王的人勸說投降，并且呼倫王還時常親自上陣，與洪顥進行攀談。

呼倫王對于大延所有的了解，都來自于父輩，及庶子赫連渾，結(jié)識洪顥后，十分喜愛從他口中去了解大延的方方面面。有時候甚至于，不在洪顥面前掩飾自己想要奪取大延的野心。

此番違背誓約，進攻宜州的計劃，就是呼倫王親自告訴洪顥的。

“呼倫王赫連拓喜好殺戮，一心想要開疆拓土。幾位王子除了會奉承，能征戰(zhàn)，謀略上一竅不通。唯獨一個赫連渾，頭腦聰明，精通兵法，再加上赫連渾身邊的江坨，更是令赫連拓如虎添翼?！?/br>
洪顥嘆氣搖頭：“赫連渾從以前就時常向大鉞氏傳授漢字，讓人更了解漢人的文化，從中找到應(yīng)對漢人的方法。并且，呼倫王曾經(jīng)提到，赫連渾這些年來往大延和大鉞氏，學了不少漢人的兵法計謀，幾年前就開始了對大延的軍事準備。戰(zhàn)馬，弓箭，呼倫王在他的建議下，將年年從各國及大延邊關(guān)掠奪來的金銀，投入到戰(zhàn)馬和弓箭等兵器的準備中?！?/br>
陸庭揉了揉眉頭：“所以，如今的大鉞氏，兵強馬壯，騎兵強悍，射術(shù)精良，一個個更是野心勃勃。這樣的民族，再加上大延如今朝政混亂，自然使得如銅墻鐵壁一般的歸雁城……”

“不管怎么說，先通知慶王！”楚衡騰地站起身，“從烏吞到宜州，要走上數(shù)日，信件應(yīng)當能趕在那之前，到慶王殿下手里?！?/br>
時值四月，關(guān)外不少游牧民族開始逐草而居。

大鉞氏沒有水田，不種稻，因此糧餉不少。大王子赫連琨雖不是頭一回率兵出征，卻依舊和從前一樣，對于軍中糧餉毫無概念。不過數(shù)日，本該夠吃上三十余日的糧餉，只剩些許。

不得已，他索性帶著人馬，竊掠了不少部落，搶其糧食，掠其女人，引起了不少憤恨。

到四月中旬，大王子帶著兵強馬壯的大鉞氏鐵騎，劫掠百余里，燒殺戮掠，無所不為。

宜州因而早早得報，做足了守城的準備。

而西山營諸將，慶王從中親自點了五萬精兵，帶人出城迎敵。

“公主才和親多久，大鉞氏竟敢公然毀約，再擾我大延邊境，難道這一次，太皇太后她還要我們?nèi)讨豢跉獠怀?？?/br>
劉臣脾氣執(zhí)拗，在得知大鉞氏竟然再犯邊境，氣得一拳砸碎了營中一張桌案。

慶王頭腦冷靜地看著輿圖，與趙篤清一道，將探子沿途送來的消息，及斥候所回稟的內(nèi)容，對著輿圖一一圈出大鉞氏此番進犯的路徑。

劉臣見二人并不氣惱，抹了一把臉道：“殿下，咱們不能再守了。光守著有什么用，五萬，不，三萬，就三萬軍隊，足以把這伙蠻子打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

“不夠。”

“什么不夠？”

慶王丟下筆，墨汁在輿圖上點了一個nongnong的黑點。

“只是把這一伙人打出去，遠遠不夠，要打，就該打到烏吞?！?/br>
劉臣愣怔，低頭看了眼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