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無形枷鎖，束縛了欲展翅飛翔的心，斥他不識好歹也好，罵他不知感恩也罷，他希望家人們能放下他這個人生負(fù)擔(dān)，不再過度護(hù)他。

他曾想，不能老是被保護(hù)得密不透風(fēng)，這樣或許能使他一生風(fēng)平浪靜，卻會令他變成不折不扣的無知傻子，因此他必須暫時離開用親情編織的溺愛牢籠，出去呼吸不同的空氣。

趙天羿和五王爺說穿了，皆是順勢而為的擋箭牌，是他想要海闊天空的籍口。

柳寄悠藏匿著這份心思，不敢坦白說出口，氣頭上的柳寄懷當(dāng)然也無法體會他的想法，只道他任性驕縱，可一見他掉淚，怒氣當(dāng)即消了幾分。

「悠兒，老實(shí)回答爹，你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跟那個五王爺？」柳老爺總算又出聲，態(tài)度不再怒氣沖天，老臉充滿無奈?！改阆矚g他？」

柳寄悠頓了頓，異常心虛的應(yīng)道：「是的……我喜歡他……」

「爹，就算他喜歡也不成，咱柳家丟不起這個人?！沽膽岩矊系铝四槨?/br>
「哎——」柳老爺長嘆一聲。「悠兒，從小到大不論你想要什么，爹都會給你，可是這回……你讓爹怎么答應(yīng)？」

「爹，您就當(dāng)讓兒子出去磨練。」柳寄悠見風(fēng)轉(zhuǎn)舵，放開哥哥，改而去抱老爸的大腿。

「你只要無憂無慮的待在家里就好，咱們養(yǎng)你幾輩子都不成問題，不需要出去磨練。」

「有道是男兒志在四方，依賴父兄過日子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我不想做被豢養(yǎng)一輩子的井底之蛙。」態(tài)度再次理直氣壯起來，這才是真正的內(nèi)心話。

十九年來，他去過最遠(yuǎn)的地方是渭陽城，那里與汾臨縣的距離不過兩天來回的路程，說遠(yuǎn)不遠(yuǎn)。他雖生性好閑，但年輕的心仍抑不住對外頭世界的好奇與誘惑，總希望能出去經(jīng)歷一番，而不是永遠(yuǎn)窩在金籠子里，渾渾噩噩混吃等死的過了一生。

他深愛家人，同樣渴望追尋一片屬于自己的天空，至少，能趁此機(jī)會到京城走一遭，開開眼界，這亦是他向五王爺自薦的主因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認(rèn)為他的人生還在自我掌握中。

「爹，恕孩兒不孝，孩兒已決心與五王爺走。」柳寄悠對他磕頭，哀哀懇求道：「孩兒心甘情愿與五王爺訂了三年之約，三年期滿即返回家鄉(xiāng)，請求爹和大哥成全孩兒的心愿。」

「你可考慮清楚了，不后悔？」

「是，孩兒已考慮清楚，如果不這么做才會后悔。」

柳老爺沉默良久，緩緩說道：「倘若你真喜歡，非跟五王爺不可，那么……隨你吧?！?/br>
「爹！」柳寄懷驚怒失聲。

「悠兒，我們舍不得你離家，也舍不得見你難過，既然你已都想清楚了，爹就不再阻撓你，你好自為之?！拐f完，抑不住老淚縱橫。

父親的眼淚讓柳寄悠愧疚得不得了，他才十九歲，從小家人手捧嘴含的疼寵，讓他愛笑就笑，想哭便哭，仍保有許多童稚心性，不會特意壓抑眼淚，終是哭倒父親膝上?！傅?，對不起，是孩兒任性，孩兒該死，讓您傷心了！」

「你呀，是該長大了?！沽蠣敶葠勖念^，連連嘆氣。

「幸好娘不在家，否則還不氣死她，我不管了，哼！」柳寄懷重哼一聲，拂袖而去。

終究是疼寵甚極，了解這孩子也有固執(zhí)倔強(qiáng)的一面，只要是他所認(rèn)定并苦苦哀求的，他們通通不忍不給他。

想想，實(shí)不能怪父親兄長的反應(yīng)太激烈，撇去他們對他的重視不說，柳家雖由農(nóng)而商，成為士農(nóng)工商中的臭老四，可世代皆為清白良民，祖上更曾出過數(shù)名舉人進(jìn)士，是有得過功名的地方望族，后代子孫竟自甘墮落，敗壞世族清譽(yù)，他們能不抓狂嗎？

沒逐出家門，只打他一嘴巴就饒過他，算是他前世積了大德，今生老天爺才賜予寵他至甚的親人。

柳七少引起的家庭革命在一陣翻江倒海后，畫上句點(diǎn)。

至于趙家方面，五王爺派了個隨從偕同縣令去趙府，向趙老爺明里暗里說了這事，要他們不得再糾纏柳寄悠。趙家不過區(qū)區(qū)小富戶，哪敢跟權(quán)勢比天高的王爺爭人，當(dāng)然是惶惶然拱手相讓，且從此一聽人提起柳寄悠便會急忙撇清關(guān)系，提親啥的都是一場誤會。

可趙天羿得知柳寄悠將隨五王爺離開，一哭二鬧只差沒上吊，趙老爺怕他不分輕重惹事生非，將他禁閉房中，警告他若敢闖出去亂來，非打斷他的狗腿不可，如果鬧個不好惹火五王爺，那可能是殃及全家的禍?zhǔn)隆?/br>
趙老爺忍不住私下嘀咕，嘆道：「禍水啊，柳家那孩子明明樣貌平幾，舉止不妖不媚，怎么就成了個勾男人的禍水呢？」

此話明顯語多偏頗，言之有誤，人家柳七少才不是勾男人的禍水呢，而是一汪秋波瀲滟的紅杏春水。

香風(fēng)拂來，吹皺了這一池春水，蕩漾呀蕩漾呀蕩漾……

五王爺給予二日準(zhǔn)備時間，于第三日早晨離開。

一頭腦熱漸漸的稍微冷卻下來后，柳寄悠這才理智的仔細(xì)回想，堂堂一個王爺居然與他斤斤計較，總覺似乎有些虧了，又隱約感到自掘火坑傻傻的跳進(jìn)去，將自個兒簡簡單單就賣了。

然事已至此，反悔無用，只得悻悻然地包袱款款，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的隨遇而安了。

離開家鄉(xiāng)的這一日，天氣十分好，秋高氣爽，萬里無云，今日本事趙天羿欲迎娶他的日子，如今人沒娶到，倒跟著別的男人跑了。

出發(fā)的早晨，柳府門前十八相送的場景活似生離死別。

「悠兒，此去三年，爹無法再護(hù)著你了，凡事小心謹(jǐn)慎，別老找荏惹事，知道不？」

「孩兒知道?！?/br>
「悠兒，家里好好待著不好嗎？為什么突然要去王府當(dāng)門客？你從小不管去哪總有家人陪著顧著，這次獨(dú)自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叫娘怎能放得下心?！勾掖矣缮缴馅s回的柳夫人拉著小兒子的手憂心如搗，柳老爺未敢告知她實(shí)情，說他是去五王府做三年的門下清客。

「娘，我長大了，總要出去見見世面，妳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沽挠婆呐乃氖?，心里因?qū)λ[瞞而歉疚不已。

除了父母的殷殷叮嚀，還有聞訊趕回娘家的幾個出嫁姊姊，姊姊們圍繞著他擁抱話別，不舍的抹淚。

「你們放心，我會保護(hù)好自己的，我保證，三年后一定完整無缺的回來。」柳寄悠向家人承諾，最后，走向仍板著臉孔遠(yuǎn)遠(yuǎn)站著的大哥，討好地拉拉他的衣角，一雙眼眨巴眨巴，委委屈屈的道歉：「大哥，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