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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道燈火如旌,十里通明,如同一個繁華奢靡的金池。王公貴族,豪門權(quán)貴一擲千金,歌舞升平,徹夜歡鬧不休,宛如盛世景象。外頭飄了薄薄的小雪,暖閣內(nèi)卻如同春風(fēng)熏醉。地上一層白霜時,有一位灰衣公子披著厚厚的狐裘從玉宇瓊樓出來,鉆進了早早等候在路邊的馬車?yán)铩?/br>他摘了那半塊面具,往旁邊小桌上一扔,坐下來仰頭灌了一壺酒,才呼出一口氣,道:“按你說的做了,后面可別給本王出岔子?!?/br>“王爺放心?!瘪R車的角落有人聲微帶笑意,不急不緩回道。正是下人說的那位白術(shù)白先生。他似乎一直便等在馬車?yán)?,完全不摻和先前玉宇瓊樓中的一片亂局。此刻也只是靠坐在車壁上,緩緩掀開簾子朝外面看了一眼。雪花紛紛揚揚飄落了些進來,落在他臉上,竟不像是融化于體溫,更像是因為和蒼白的肌膚一個顏色所以混淆了。賢王瞥了那位白先生一眼,心里實在是不敢完全相信他打的包票。照理說,他一點也不愛收什么幕僚,他老覺著智謀方面有自己就夠了,剩下的人只要給他打雜和抱他大腿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那些個傷春悲秋的迂腐呆子。至于一時腦熱收了這么個弱不禁風(fēng)的書生,還聽他的主意一直聽到了現(xiàn)在,他自己也沒想到。大約是因為這個人實在是太能故弄玄虛了。賢王殿下稀里糊涂就覺得有門,等回過神來一琢磨,發(fā)現(xiàn)姓白的根本什么道理也沒講明白。丫就是個大忽悠。賢王殿下憤憤地想,都這份上了也沒辦法半途而廢,不過要是失敗了,就先把姓白的拖出去大卸八塊。姓白的大忽悠閑閑地把簾子撂下,完全像在自己家似的,廣袖長衣,披散的黑發(fā)從肩上一直垂落到膝頭,他不僅姓白,而且真的很白,十分有當(dāng)小白臉的潛質(zhì)。再加上神色總是一派悠哉淡然,不急不躁,活像個得道成仙的世外高人。高人無視賢王殿下懷疑的目光,作為友善的應(yīng)對,不知就從哪變出來一把匕首,拿在手里用白絹細細地擦。那匕首雕刻精致,刀尖映著暖光,卻依舊顯現(xiàn)出一種凌然冷意,像是怎么也捂不暖,總覺不似凡鐵。把手上不知刻著什么,線條多卻不雜亂,如同眾多云紋環(huán)繞著什么。賢王瞇著眼睛仔細一看,越覺眼熟,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不是姓白的讓自己叫花含露畫在額上的嗎。別說京中了,就是全國也沒有流行過那種式樣的圖案,他竟有一把相似的匕首。那是有什么特殊含義嗎。“爺?”隨從垂手站在一旁,不解地看向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來的主子。戴面具的青年本來負手走得好好的,忽然就回頭看了看玉宇瓊樓的門口,正好看見一位戴半塊面具的灰衣公子從樓中出來,鉆進一輛馬車?yán)铩?/br>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半晌,毫無裝飾的面具下目光深長。直到目送著那馬車緩緩離去,才搖搖頭,道:“沒什么?!?/br>若是荀未在此,只怕要大吃一驚,這人的聲音與他方才聽到的大不相同,甚至有種詭異的熟識感,正是那個他一聽全身上下便會條件反射進入戒備狀態(tài)的聲音。那人在冬日夜晚的繁華京城街道負手緩慢而行,身后隨從小心哈了一口氣,問道:“爺,真的不叫馬車來接?”主人面不改色在人群中穿行:“不必,瞧瞧民間世俗人情,也是挺好?!?/br>隨從識趣地安靜下來,不再多話。夜幕下的京城籠罩在雪夜的靜謐中,內(nèi)里卻暗潮洶涌,諸方勢力匯集此處,這如同薄霜一般浮于表面的平靜與繁華,很快就要被打破了。直到在細小的飄雪中行出很遠,行人漸漸稀少,那人才摘下面具,緩緩?fù)鲁鲆豢跉狻?/br>面前是偌大而空蕩的皇城門,在雪中更是平添蕭瑟之意。隨從前去遞上令牌,左右守將見過后慌忙下跪:“參見陛下?!?/br>荀未在馬車內(nèi)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生涯。從天界貶到過凡間,經(jīng)歷過改朝換代,官場中浮沉二十年,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不就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猜錯個人嗎,要冷靜。于是他道:“你你你……”晏離給他一個白眼:“我我我,我什么我?!?/br>荀未算是明白了,這人一表明身份,立刻就把人界的那套酸腐規(guī)矩給忘了個干凈,露出里面那尖酸刻薄的本性來。“那個幫手,真的是你?”荀未其實這會兒還有點猶疑,天庭要派幫手的話,他倒覺得先前那個仙女jiejie的猜測不錯,就算是派個蘇妲己下來,也沒準(zhǔn)能迷惑殷長煥一會兒,雖說他那人一看就跟聲色犬馬窮奢極欲這些方面離得很遙遠,但沒準(zhǔn)越是看起來清心寡欲,越是容易沉迷。結(jié)果現(xiàn)在兩個都是大老爺兒們,這有什么用???“什么幫手?”晏離盯著他:“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又不是?荀未腦子一懵,不顧后果脫口而出:“天庭派來的幫手啊?!?/br>晏離瞇著眼睛危險地看著他,荀未茫然地回視。晏離:“天庭居然還給你叫幫手,怎么,你自己完不成?”荀未聽見這話一時既是松氣又是不解,他一開始還以為又猜錯,而且還一不留神把天庭這二字泄露了出去,正心下惴惴,聽得晏離話中意思也非凡人,這才松了一口氣,不解是,他竟然不是天庭派遣的幫手,那他是誰?沒想到這問題他還沒問出口,那人卻先來詰問他。“我問你,”晏離黑著臉湊近來,惡聲惡氣道:“以前的事你還記得多少?喂,你還知道我是誰嗎?”荀未不自覺地向后靠在了車壁上:“這位朋友,你也知道我失去了記憶啊,我怎么能知道你是誰——以前有什么恩恩怨怨一筆勾銷行不行?”晏離沒等聽完就狠狠給了他來了一記窩心肘,一面怒道:“勾你個頭!誰跟你是朋友?”荀未完全反應(yīng)不及,生生挨了這一下,本來就快貼壁上了,這么一捶,后腦勺立刻跟堅硬如鐵的車壁來了個親密接觸。前后夾擊,荀太傅頓時體驗到了闊別已久的在云中飛是什么樣的感受。他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完全反了過來,上車之前他是呼風(fēng)喚雨的堂堂帝師,晏大人笑得再怎么陰險也還得聽他的,上車之后他就是一個失去記憶弱如菜雞的小小散仙,晏大仙把他按在地上打都沒問題。車夫聽見動靜,在外面詢問了一聲:“老爺,什么響動?”荀未捂著滿頭金星吃力維持形象:“無礙,趕你的車?!?/br>馬車晃晃悠悠又開起來了。晏離冷眼旁觀,忽然道:“你不還手?”荀未瞥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還手,那不是找揍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