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殷長煥按計劃歸來。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發(fā)展完全事與愿違。

突變發(fā)生在皇帝秘密離去的第五天夜里，在荀未和整個皇宮被一聲巨響震醒之前，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登上了皇城門樓。

他不需要遮掩面容，月光根本照不到他的身上。不過是神的一動念。

黑影輕飄飄地穿過禁軍把守的關(guān)卡，登上樓頂，朝下看去，再過一個時辰，早已得到風(fēng)聲的民間起義軍便會堂而皇之通過這扇門，高高在上的皇權(quán)和親族，不過是這樣觸手可及的東西，萬人追逐，卻脆弱得很，一把火就摧毀得干干凈凈了。

他負(fù)手站在城樓上，神色波瀾不驚，仿佛接下來要做的事，不過是平常至極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如同是自言自語的聲音，在夜風(fēng)里幾乎立刻被吹散，卻吹不去那一句只言片語背后隱藏著的凌駕的威嚴(yán)。那是一句神諭。當(dāng)年天帝將他從沉睡中喚醒，為了請他繼任司法天神之位，許諾了三道神諭，無視人間天界的一切規(guī)則，脫口說出即必須實現(xiàn)。

只是用與不用，全憑他的心情。

他不必像鏡仙那樣在不得動用法術(shù)的規(guī)則下小心打著擦邊球，神諭，這種時候，一道就足夠。

城門悄無聲息打開，暗夜里無人知曉。

沈崇儀裹著被子睡得好好的，忽然聽得一聲巨響，震得整個人一抖，駭?shù)眠B忙睜開眼睛，就聽外面有人拍門。

“沈大人?！?/br>
是程奉。

他的聲音和拍門聲完全就像是兩個人，門敲得框框響，語氣還是不急不緩。

沈崇儀怕他有什么急事，連忙爬起來穿衣服，大聲道：“程大人請等一下，下官馬上就……”

他話還沒說完，程奉就推門進(jìn)來了。沈崇儀話卡在喉嚨里，拉著自己半個袖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他記得……睡覺之前鎖了門的吧？

程奉一臉沒事人似的，也不解釋自己怎么進(jìn)的門，兩步走過來幫著沈崇儀把胳膊塞進(jìn)袖子里，一面言簡意賅道，“隨我出宮?！?/br>
到了這份上，沈崇儀再怎么和他心有靈犀，也猜不到他在說什么，只好先順著對方把衣服掙扎著穿好了，滿頭霧水問道，“出宮做什么？”

他和程奉都很少回府，在宮中留宿了好幾晚，這會卻突然說要出去，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程奉把人拉起來道：“宮中有變?！?/br>
與此同時，像是響應(yīng)一般，外面又傳來一聲巨響，沈崇儀這會是實實在在感覺地都震動了一下。

若是方才還以為是自己夢中的幻覺，這回卻無論如何也不是做夢了。

他呆了片刻，忽然赤著足跑去推開了門，亮黃的火光沖天而起，瞬間照亮了他的臉。

從城門到宮殿，好幾處已經(jīng)籠罩在了火海中，夜里的寒風(fēng)隱隱傳來遠(yuǎn)處的廝殺聲，木屑混著焦味劈頭蓋臉撲了他一臉。

“這是……怎么回事？”

沈崇儀身子晃了晃，差點沒扶住門框，冰冷的寒氣從足底一路竄上五臟肺腑，他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程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程奉捉住了他一只胳膊。

“先穿鞋?！?/br>
沈崇儀仿佛沒聽見一樣，喃喃道，“是起義軍，怎么可能，這樣快就攻進(jìn)了宮……城門怎么了？還有禁衛(wèi)軍……”

他目光迷茫了一會，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樣，轉(zhuǎn)身抓住程奉，急切道，“程大人，陛下還在宮中，必有應(yīng)對之策，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我們得快點過去！”

程奉看著他：“陛下，不在宮中。”

沈崇儀急的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你怎知道不在宮中？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快些過去……”

程奉想了想，“好，先穿鞋?！?/br>
沈崇儀心急火燎地把鞋一套，整個人還沒竄出去幾步，就被程奉一把抓住肩膀，一個手刀劈在脖子后面，暈了過去。

程奉方伸手接住他倒下的身體，忽然感覺到一陣與眾不同的氣息。

他一抬眼，神識穿過火光，瞬間便至千里外。

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正在趕來，可他也扭轉(zhuǎn)不了這局。

程奉一臉無恙地收回目光，卻無意中瞥到一個匆匆的身影，動作不由一頓。

那個人的實際位置離他很遠(yuǎn)，大約在皇帝殿前那一大塊空地上，亂軍和火勢最嚴(yán)重的地方。他顯然也是夜里被忽然的響動震醒，匆匆出來，長發(fā)還披散著，一身單薄的寬衣長袖，在夜風(fēng)和火光中飄揚(yáng)，如同很快就要灼燒起來一樣。

那人回過頭，程奉看清他的神色，眉頭皺得很緊，甚至有些嚴(yán)厲冷硬。

很少看見的神情。程奉想，原來這人不是只會若無其事地一直笑啊。

昭惑。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雁遠(yuǎn)城外，夜深的帳中迎來了一封遲到良久的信，年輕的異族王展開看過后，沉默片刻，揚(yáng)手將其投入了面前的篝火。

他看著面前的明滅的火光，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笑。

“我還當(dāng)是誰呢，皇帝親自來，真是給本王面子?！?/br>
“明日……可要好好招待遠(yuǎn)客一番?！?/br>
第34章因果（三）

荀未半夜被震醒的時候，正好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噩夢的結(jié)尾。他一時分不清是睡是醒，一臉迷瞪地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搖搖欲墜，隨時可以倒頭就接著睡過去。

直到摻雜了木屑的枯焦味隨著夜風(fēng)從窗戶飄進(jìn)來時，他才驟然驚醒。

殿外無聲無息地籠罩在火海中，疾奔的馬蹄和呼喊的人聲混雜在一起，到處都是飄飛的灰燼和隱綽的人影。眼前此景，即便是當(dāng)日兩皇子以死相拼的時候，也沒有出現(xiàn)過。

荀未推門疾走了幾步，不防嗆了一口污濁的空氣，捂著嘴猛然咳嗽起來。有侍衛(wèi)按著劍沖上來拉住他，在一片嘈雜中扯著嗓子大喊。

“大人！宮中有變，恐有性命之虞，請隨屬下出宮暫避！”

荀未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來管他的死活，當(dāng)下卻不忙著埋頭逃命。他聽那人的話反應(yīng)過來，造反的來了。

怎么可能正好被他們算準(zhǔn)了時機(jī)，恰恰就在皇帝秘密離宮的時候起事？何況……皇城禁衛(wèi)，說開就開，神鬼不知，絕不那么簡單。

“慢著……”那侍衛(wèi)一下竟然沒能拉動他，驚愕回首，荀未抽回手，神色在火光中慢慢變冷。

“禁軍呢？皇城防守一向固若金湯，怎么會這般悄無聲息地被攻破？”

“回大人，已經(jīng)在調(diào)動了！對方有備而來，統(tǒng)領(lǐng)為防差池，命我等先護(hù)送各位大人離開，才好放手一搏?！?/br>
侍衛(wèi)頓了一頓，咬著牙道，“今夜之變，太過突然……問遍了守城的弟兄，也無一人知曉。”

荀未抬頭望了望天色，烏云蔽月，窺不見一絲天光。搖曳的火光取代了明月，將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