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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說的,也不是我定的。”晏離還是那副表情,“那是他的命?!?/br>“放你的狗屁!什么命?哪來的命數(shù)?”荀未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我只看到你們,你們高高在上的所有人,翻云覆雨玩弄手段,以凡人為芻狗!”“你現(xiàn)在知道了?”晏離不怒,反而一笑,“那日在牢里同我說天命既定的是誰?”荀未頹然放了手,他攥得太用力,松開時止不住地顫抖。駱駝背著重重的稻草,殷長煥那個不省心的往上扔了個秤砣,沈崇儀真是好心,輕輕把自己的性命放上去了,荀未倒是壓不死,能捱,奈何前世而來的那一絲執(zhí)念沉甸甸掛在心上,多半步也走不動了。晏離這個時候問他要不要逆天改命,根本不是一個賭局,而是一場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翻盤。最初推演出這一切的人,正是昔日的那個“荀未”。算天算地,連自己也化作龐大棋盤中的一部分,他竟不知道自己從前原來是個瘋子!“決定了?”晏離問。荀未一聲不響,面前對坐一座垂眸而笑,滿身斑駁的泥塑佛像。它的嘴角早已和兩腮模糊成一片,分不清是不是個笑模樣,一只眼睛掉了塊漆,白森森的,像腐爛的眼珠,只有另一只還算完整,也毫無任何欣賞價值,偏偏荀未從這么個鬼似的佛像臉上,瞧出了一點大慈大悲的意味。窗外一點晦暗的冷光,照亮了它胸前合十的雙手。一劫應私情,一劫應蒼生,那是殷長煥,是連闕。他自己的劫數(shù),卻又姓甚名誰?門外山呼海嘯,晏離細聽片刻,果然是起義軍已經(jīng)將國寺包圍,正鬧哄哄地叫罵荀未,逼他出來,文臣們縮在神佛殿內(nèi),無不驚惶。昔日皇宮禁城如今火海沖天,黑煙彌漫,任由鐵蹄踐踏,而宮中無一人有還手之力,殷長煊雖至,終究也未能轉(zhuǎn)局。晏離意料之中,他一個天官尚束手無策,賢王如今凡人之軀,戴罪之身,又能扭轉(zhuǎn)什么乾坤。唯一有這個能力的人就在眼前,晏離覺得自己漸漸失了耐心。“還選不出嗎?”荀未像是為外面的聲音聽入了神,目光停滯一處,半晌,才一點點轉(zhuǎn)到晏離身上。“選什么?”晏離心頭火起,把石頭塞進他手里:“問你要不要逆天!都到這地步了,你……”他話說一半,驟然??冢魑吹皖^細看了一會掌中之物,漠然側(cè)過掌心,靈石自手里跌落,骨碌碌滾進塵土。“你拿來東西叫我逆天而行,也是什么命數(shù)定好的?”晏離臉色就變得有點難看,“你懷疑我害你不成?!?/br>“那么你是站在我這邊?”“我身為天官,自然站在天理一邊?!?/br>“那還有什么好說的,”荀未忽然冷笑出聲,漸漸笑不可抑,“我選什么,做什么,愛誰恨誰,是逆天還是順命,何須你們的意志來替我定奪!”晏離看他眼中慢慢收斂了光芒,黑沉沉一片,適才的無措與茫然像是轉(zhuǎn)瞬間從這具身體里煙消云散了,另有一種神色占了上風。定下決心只需要一剎那,想明白卻是無比漫長。這神色太過熟悉,雖然他絕對不會承認,但他的的確確,有那么一點想念他的老友了。鏡仙當初將靈石轉(zhuǎn)交給他的時候難得促狹,請他務必善待他人的定情信物。若不是這東西的確有大用處,怠慢不得,那話他聽在耳里只恨不得立刻捏碎了這顆精貴的天地造物。定情信物?分明是個掃把星,昭惑連賭注都要下在那人給他的東西上面,可見有多癡心多蠢。晏離簡直要從此對他鄙夷唾棄。什么情情愛愛,他不懂,也不屑懂。若說仙凡相戀也罷,總是七情六欲的凡人先引誘懵懵懂懂的神仙一起耽于其中,可這兩個人算是怎么回事?都是打出世起就清心寡欲了不知多少萬年,怎么一朝忽然攪和到一起去的。他當面冷嘲熱諷,昭惑都懶得理他。“說了你也不懂。”就答這一句,他再要說什么,那混蛋干脆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沒聽見,自己逍遙自在在藤椅上架著腿,一晃一晃的。晏離目光深長地盯了他半晌,不僅覺得自己拳頭很癢,而且覺得自己下次見到司法天神那張臉,說不定也會手癢。連闕瞎了嗎,他想,要動凡心也不能找這種貨色吧。現(xiàn)世報來得特別快,就在晏離下定決心隨這對狗男男自己去的時候,他倆那破事終于被后知后覺的天帝挖了個底朝天。晏離覺得天帝動不動就處理些這個事,也是攢了一肚子氣??僧吘惯@倆都不是什么名不見經(jīng)傳的角色,不能隨意揉`捏撒氣,于是陰惻惻地擺了一盤極復雜的局,準備玩死他們。昭惑倒霉了,晏離不拍手稱快都對不起他以前為他生的那些悶氣??伤粋€人在空蕩蕩的院落里徘徊,找不到人斗嘴,又漸漸感到另一種情緒橫生,如果非要說的話,那應該叫做無趣。昭惑同他說過這個詞,在他遇到司法天神之前,每天都在說,無趣,無趣透頂。百無聊賴的晏大仙終于稍微能當時體諒這句話的心情的時候,鏡仙來了。玉石就是那時候轉(zhuǎn)到了他手中,同時傳來的,還有那人孤注一擲的賭局。“他大概需要你的幫忙。”晏離應下輔佐西北王的任務時,腦子里百般思緒混亂不休,似乎只剩下鏡仙這句話漸漸明晰。可晏離沒想到的是都這個時候了,昭惑竟然直接拒絕了他的援助,千里迢迢從西北趕來,替他保存這塊破石頭這么久,幾次三番險些違規(guī),現(xiàn)在卻要為他天官的身份心生嫌隙,他這是圖個什么!“你是瘋了,看誰都是對頭,誰都要害你!”晏離怒道,“我管你去死!”“我是瘋了,”荀未點頭,“你千萬不要管我?!?/br>他一把打開`房門,火光撲面而來,無數(shù)雙鐵甲下的眼睛盯住了他,晏離在背后問:“你想做什么!”荀未反手關上大門,截斷那人聲音。他走至階前,熱風四面八方,撩得長發(fā)亂舞。叫罵的聲音在他出現(xiàn)時停頓了一瞬,立刻又仿佛得到饜足的惡鬼一般沸騰起來。階下刀疤面的將領做了一個手勢,那些聲音便都止息,只余火焰未盡的噼啪聲和空氣中揮之不去的焦臭。“佛門凈地,不便打擾。太傅躲了這么久,終于敢出來了?”荀未不理會他冷嘲熱諷,道:“你們?nèi)绱朔潘列惺拢钦J定皇帝不在宮中?”將領哈哈一笑:“皇帝在與不在,與我等平民百姓何干,今夜不過是人心所向罷了。”“你想說人心皆向謀反?”“豈敢,不過太傅在深宮中享盡圣寵,恐怕不知民間疾苦。皇帝是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