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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平生短如春夢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0

分卷閱讀40

    倒是讓他很快理清了整件事的脈絡。

他并不想承認自己視若養(yǎng)子的花滿渚跟這件事有所牽連,可是暗地里調(diào)查得來的所有的證據(jù)都明明白白指向他。

莫可量這一生,從未逃脫過駐南將軍府。天道循環(huán),他知道,早晚有一天會有報應,可這報應來得如此兇猛、如此殘忍,以他心愛的、無辜的女子,和門下三十多條性命,來贖他一人犯下的那些罪,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任平生曾經(jīng)是他最心愛的徒兒。剛撿回來的時候,骨瘦如柴,孤零零地站在路邊,唯有一雙黑眼珠子透著亮。他還記得第一次把他抱起來的時候,他頭一偏,毫無防備地、如饑似渴地靠進自己懷里,像一團剛升起來的火突地跳進胸腔中。

養(yǎng)大了卻調(diào)皮得要命,讓人頭疼極了??梢驳拇_惹人喜愛,闖了禍最會撒嬌,習武也是極好的材料。因那一瞬間重合的神色,帶回了花滿渚,本以為兩個孩子互相有伴,卻是真的養(yǎng)了一頭幼狼。

那么小的孩子,心思要有多深沉,才能這么多年一直將所有人蒙在鼓里?

莫可量一想到這些便遍體生寒,憤恨、悔恨、痛苦鋪天蓋地,有一天突然就發(fā)現(xiàn),河水中映出來的那個滿頭白發(fā)、眼神陰翳的人,已經(jīng)認不出來了。

躲在揚州半月有余,卻一直不知任平生和花滿渚也在此。他早就發(fā)現(xiàn)近來將軍府有異,今日見到任平生和花滿渚出現(xiàn),心下驚異。他在將軍府多年,一看就知道今天府里的守衛(wèi)不對勁,像是有人故意安排了放松的,這才很容易就潛了進去。

燕頻語已死,那么接下來,殺了花滿渚,他就可以坦然去泉下見他的妻子了。

任平生醒來時,莫可量已經(jīng)不見了。他閉了閉眼睛又睜開,這也許是一場夢呢?

然而不是。他就躺在莫可量方才坐過的那一堆草甸子上。

坐起身來,頭又疼又漲。師父去哪了?找花滿渚么?

任平生苦笑了一下,走到屋后,又拜了拜他的師娘,這才離開了那間空屋子。

他一路跟著雙腿走,半點力氣也不想使。不去想莫可量去哪里找花滿渚,或者說是不是就跟在自己后面等著自己去找花滿渚;也不去想花滿渚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不去想莫可量說的話幾分真幾分假,不去他收養(yǎng)花滿渚,跟那一份連將軍府都想獨吞的地圖有多少關(guān)系。

進了揚州城,大街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耳邊依稀聽見有人議論,燕將軍府出事了,欽差大人要來了。他們一邊熱鬧地討論一邊做著手上的事情,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的富庶與和平,燕頻語本人還在不在,沒有人關(guān)心。

任平生什么都不想關(guān)心。他聞到酒味,便坐下了。一壺下肚,任平生又想起來,誒,當初也是在揚州,花滿渚喝醉了,他們第一次接吻。

花滿渚不能喝酒,是不是也是裝的呢?

以前覺得酒有千般滋味,此時此刻,在這煙花爛漫之地,卻一種也喝不出來。

黃昏漸近,揚州風光,更是撩人。任平生站起來,依舊跟著腿走。

頭更疼了,但他越想醉過去,卻越是分外清醒。

有人跟著他,但肯定不是莫可量,莫可量是不會讓他察覺到的。他此時一點功力都沒使出來,還能感覺到有人跟著,想必也不過是些宵小之徒。任平生踢了踢腿,有點累,便不走了,就倚著路邊的墻坐下。

背后人影一閃,躲起來了。任平生嗤笑一聲,百無聊賴地數(shù)著遠處的燈籠,等他自己現(xiàn)身。過了許久,那人終于試探著探出了頭,見任平生醉醺醺地沒有反應,才慢慢走了過來。

竟是個□□歲的小乞丐。任平生掏了掏身上,沒有吃的,有個錢袋,便一甩手扔給了他。那小孩把錢袋撿起來,也不走。

“沒了?!比纹缴鷶倲偸郑岸冀o你啦?!?/br>
“你是壞人!”小孩兒突然說道,任平生這才看見那孩子手里緊握著一塊石頭,就這么砸了過來。不過他沒什么力氣,又不太敢走近,石頭落在任平生腳邊。

任平生看了看那塊石頭,一笑:“我又沒說我是好人?!?/br>
“你是壞人!”那小孩又喊道,突然就往前沖過來,視死如歸一般。

任平生猛地跳起來,一伸手就將小孩舉了起來。

“放開我!我要殺了你!”那小孩胡亂揮舞著胳膊腿,臟兮兮的衣服里甩出一塊碧玉掛墜。

任平生皺著眉,這掛墜有些眼熟,看起來價值不菲,應該是哪個富庶人家流落出來的。

“你想干什么?”任平生盯著那孩子問道。

“我要報仇!”那孩子臉上臟得看不長相,眼神卻是認認真真地充滿了仇恨。

又是報仇……任平生苦笑,這世間怎么那么多仇,你要報仇,我要報仇,他也要報仇。

不過,任平生倒是想起來,這個掛墜的確曾見過。云水樓曾經(jīng)讓他去殺汴州知府,他取了首級便走,扔下一屋子嚇蒙了的妻妾子女懶得管。這個掛墜,應該是那府里的孩子身上掛的。

任平生一揮手,把那孩子甩了開去。小孩兒摔得很疼,但還是惡狠狠地扭著頭罵他。任平生在他身邊蹲下,很是認真地說:“你報不了仇,如果想好好活著,就忘了這些事情吧?!?/br>
說完,任平生便離開了。揚州這么大,也難得尋到一個清靜的地方。去哪里呢?

還沒等任平生想清楚,他一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了之前住的客棧外。這地方杜宇包下來了,如今他人不在,客棧老板也沒有迎客,看起來空蕩蕩的。

任平生想了想,抬步走了進去。小二在打盹,迷迷糊糊看了任平生一眼,熟臉,點個頭,說了聲“客官回來了”,就又睡過去了。

穿堂入院,他們住的小院一盞燈也沒有。桃花花期快過去了,月光之下,花瓣稀稀落落的可憐得緊。任平生的腳步聲在空無一人的走廊里蕩開來,傳出去老遠。

推開房門,屋子里比外面更黑。

花滿渚坐在窗前榻上,扭過頭朝這邊看來。

似乎是昨天吧,去燕府之前,他們倆交頸疊股坐在同一個地方,花滿渚跟他說,師哥,我一直想找個地方,有山林鳥木,有大片大片的湖水,就我們兩個人,生火做飯,釣魚玩笑……

任平生當時怎么回答的呢?

“等一等?!比纹缴蝗徽f道,“我有幾句話想跟他說,師父,等一等?!?/br>
身后劍氣一滯。任平生走進屋里,莫可量的身形從廊后轉(zhuǎn)出來,借著依稀的月光,他手中的劍特別明亮。

“師哥,你回來了。”花滿渚抬起頭,可是太黑了,任平生看不見他的表情,“我等你好久了。”

“師父是來取你性命的?!痹陔x花滿渚還有兩步的地方,任平生停了下來。

“那你呢?”花滿渚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