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你因為這樣被別人當做異類，被別人用詫異的眼神圍觀，被別人在背后指點，你都不會難受嗎？”厲水不能接受，更不想自己所說的有朝一日變成現(xiàn)實。

邢舟搖搖頭，“只要你能理解我，別人說再多都沒有意義?！?/br>
他想要的就這么簡單，但厲水給的卻非常艱難。

“抱歉，小舟，我真的無法理解，也非常希望你能改掉這種不良癖好?！?/br>
厲水三番五次用類似“變態(tài)”“不良”這樣極貶的詞匯來形容邢舟喜愛的事物，他心中頓時一陣疼痛，有一種難耐的情緒涌至喉頭，還差點涌過了頭從眼眶里跑出來。

他已經(jīng)收起了所有的倒刺，很平和的求理解了，可他的L先生根本就無法理解他，怎么辦？

“厲水，你覺得同性戀對嗎？”

“有違常理。”

“那你又為什么要答應(yīng)和我在一起？”邢舟反問，其實他知道，和男人戀愛已經(jīng)讓厲水徘徊到了底線的邊緣，但他也相信，通過兩年多的相處，厲水目前是足夠愛他的。

“因為對象是你。”

“那這次不能再因為我嗎？”

厲水又嘆了口氣。

這時飯菜恰好上來了，厲水對邢舟說：“趁熱吃吧?！?/br>
一頓晚餐，邢舟吃得艱難極了，每一次吞咽下去的都不止是飯，還有那一陣又一陣蔓延上來委屈。

他這次依然拒絕了厲水要送他回去的提議，一個人坐了幾站地鐵，還沒坐到目的地就出站了，然后他雙手插著衣兜，行走在路邊成排的路燈下。

不知什么時候走上的大橋，橋底淌著被水燈照亮的江水，這里是A市最著名的景點之一，即使是冬日的晚上，也有一些人登橋遠眺，夜觀江景，江上最后一趟游輪正慢慢向岸邊駛來，不遠處的大鐘敲響了整點報時。

邢舟以前經(jīng)常和厲水一起散步到這里，然后坐在橋邊談天說地，冷的時候，厲水還會把外衣脫下來披在他身上，或者把他的手偷偷揣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裹著回憶的風吹的邢舟臉頰生疼，他突然克制不住自己，對著江面大吼了一聲，嚇得周圍的人紛紛退讓開來，他們都以為邢舟是個醉鬼。

邢舟泄氣似的扶著護欄席地而坐，他給粉色發(fā)了條微信：我失敗了。

粉色沒有馬上回復(fù)，而是過了十多分鐘才發(fā)來消息：抱歉哈，剛剛給我女朋友煮宵夜去了，沒有看手機，你怎么跟他說的？

邢舟回道：我把女裝對我的意義說給他聽了，并且還請求他的理解，但他明確的表示無法接受。

粉色：嘖，看來L先生比我想象的還要古板，不過沒關(guān)系，其實你也不認為他會一下子就理解你對嗎？

粉色說的沒錯，邢舟并沒有這樣的打算，如果厲水在剛剛就表示完全理解，那就不是他所熟悉的厲水了，他不是氣餒，只是有些難過。

邢舟從口袋里拿出一條白色蕾絲手腕帶，取下手套后將它帶在了手上，然后以江面為背景給手腕拍了張照片發(fā)給了粉色。

粉色：哇！漂亮！如果給它配一條日系蕾絲邊短裙就更棒了。

邢舟回道：我有，是冬季裙。

粉色：那你可以趁現(xiàn)在冬天還沒過趕緊穿出來，對了，你最近沒上論壇，大叔從國外回來了，現(xiàn)在人就在A市，好多在A市的同好說要給大叔開個女裝派對，好像就在過年之后，你上論壇會收到邀請的。

大叔在論壇的人緣非常好，他人有親和力，年齡也不小了，經(jīng)常為彷徨中的年輕同好指路，在他們看來，大叔就是一位優(yōu)秀的長者。

邢舟在橋上看了一會風景，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來自一個未存儲卻爛熟于心的號碼。

“到住處了嗎？”

邢舟回復(fù)：“到了?！?/br>
……

邢舟是26號中午到的家，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他聞到了撲鼻而來的飯菜香味。

這是許久沒有過的場景，mama和邢玥都坐在餐桌前等著他，桌上是豐盛的佳肴。

“回來了，快洗手吃飯吧?！眒ama竟然走過來幫他取下了身上的背包，一如許多年前他上小學的時候，mama每天為他背書包取書包的樣子。

邢舟愣愣的去洗了手，然后整個人飄忽的坐在了座位上。

糖醋排骨，栗子雞，鳳尾蝦……飯桌上都是他愛吃的，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多吃點?！眒ama給邢舟夾了一筷子排骨。

“謝謝媽。”邢舟低頭默默的啃著排骨，排骨應(yīng)該是剛炒出來的，上面黑紅的糖稀還帶著溫熱又綿軟的甜膩，他已經(jīng)多年未曾品嘗。

他感覺有人在看他，抬頭的時候，正對上了邢玥復(fù)雜的眼神，有得意，有厭惡，竟然還有一絲絲的憐憫。

邢舟頓時心跳如雷，嘴里可口的飯菜突然變得難以下咽。

飯后，mama帶著他和邢玥去了墓地，近十年來，爸爸的墓碑被打磨的有些舊了，唯有那張黑白照還像新的一樣，爸爸在兩個最寂寞的顏色里溫和的笑著。

邢舟和邢玥分別把手上的花放到墓碑上，然后跪了下來。

邢舟聽到mama在他身后帶著哀傷與思念的聲音：“老邢，我?guī)蓚€孩子來看你了，新的一年我還是要先嘮叨你，在那邊不要省吃儉用，你不是警察了，該享受的多享受一些，對自己好一點?！?/br>
mama說完，頓了一下，繼續(xù)道：“邢舟已經(jīng)完成了研究生入學考試，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會有一個不錯的結(jié)果，老邢，你的心愿我已經(jīng)為你完成了，你看到了吧？雖然完成的不夠好，但我已經(jīng)盡力了。”

mama的聲音已經(jīng)帶了哭腔，邢舟心里突然騰起一陣不祥的預(yù)感。

“所以今后，我就再也不需要為他cao心了，他已經(jīng)長大了，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了，可以離開這個家了，我想把我全身心都投入到我們的女兒玥玥身上，可以嗎？老邢，可以嗎？即使你再偏心，也不會再苛求我了吧……”

mama后面說的話邢舟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竟然進入了一種奇異的回想狀態(tài)，有mama抱著他唱搖籃曲，有爸爸在他床邊講警察故事，有一家人為他過生日，還有爸爸拿著他的滿分考卷訓斥不及格的邢玥……然后“砰”的一聲槍響，一切都應(yīng)聲而碎。

邢舟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家背上先前mama幫他取下的背包，又怎樣離開這個他住了十幾年的家，他依稀記得臨走前mama在門口摟了他一下，他的衣領(lǐng)里落下了不知是誰的一滴水。

以丟棄開頭，以放手結(jié)尾，這是一個有始有終的故事，而mama……mama其實很好。

年關(guān)的車票不好買，邢舟站在車站刷了一個小時的票，幸運的撿到了一張漏票。

近六個小時的車程，他終于挨到了A市，站在A市熙攘的火車站，邢舟非常茫然，年關(guān)前夕，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