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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無往旅者文案:中國人和日本人的故事……內(nèi)容標簽:民國舊影悵然若失搜索關(guān)鍵字:主角:濱野澤,梁槐┃配角:┃其它:第一章1932年,濱野澤就讀于一所中日合開的私立大學,專業(yè)是中醫(yī)草藥學。除去學習時間,他幾乎都呆在我的中藥房里,我斷然不會任他隨便醫(yī)治我的病人,很多時候,他便站在高得有些駭人的中藥柜前,反復拉開那已脫落紅漆的匣子,神經(jīng)質(zhì)地觸摸或是嗅聞干枯的藥材。夜里,濱野澤與我一并睡在昏暗狹小的隔間。我們的頭頂都懸掛著一個單調(diào)的燈泡,我翻閱祖上傳下來的醫(yī)藥書,濱野澤看書的耐心顯然不足,時不時會用生澀的中文打斷我的思路。起先,濱野澤僅是詢問我中草藥方面的知識,出于禮貌,我會用簡單的中文和簡短的方式回答。慢慢地與我生活久了,便會綻開一排潔白的牙齒向我講述在學校里遇見的趣聞。濱野澤似乎并不了解,我對于校園生活缺乏興趣,見我半天不回應(yīng)一聲,濱野澤會突地湊到我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問:“先生,我用錯語法了?”我無言以對。那時,濱野澤在我眼里跟其他日本人無異,帶著好奇的眼光探看這個比他們祖國遼闊數(shù)十倍的滄桑古國,說著蹩腳的中文,與我談?wù)撘恍o意義的事物。同時,他們身上存留著日本特殊的文化氣息,會讓我感到疲憊而無暇顧及的異族文化。比如,濱野澤曾在四月中旬,初春之時,邀我去剛剛解凍的湖上望月。我們倚在欄桿上,濱野澤望著黑空,說:“好想回家鄉(xiāng)看櫻花。”櫻花是在中華大地上不存在的花種,我沒有深入詢問,濱野澤反而充滿深情地說:“梁槐,在我們?nèi)毡?,櫻花代表著愛情和希望?!?/br>“聽說櫻花是你們的國花。你們?nèi)毡救撕艹缟袗矍???/br>我的口氣里充滿不屑,大丈夫頂天立地,風花雪月兒女情長自古便不被人不齒。濱野澤深思良久,忽然自嘲似的笑了,說:“不全是。櫻花其實是很慘烈的,它開得璀璨爛漫,死得果斷壯麗,死后的尸體又不污染他物。人渺小,仿若櫻花,如能像它一般度過這一輩子,死而無憾……”燦爛如櫻花嗎?燦爛……真是一個很華麗又很悲壯的詞。我第一次覺得,異國文化也有可取之處。“但愿,也有那么一日,我能去你的家鄉(xiāng)看看櫻花?!?/br>我隨口一說,哪知濱野澤忽然變得很興奮,說話時,竟然耳根發(fā)紅,一直紅到了脖子,他按住我的肩膀,說:“當然!一定!”我報以微笑,為了這個日本人的率真。但實際上,1932年,并不是一個和平的年份。隨處可見的激流涌動,沖擊著傳統(tǒng)而封閉的中華文化,惶惶不安的人心,在一場場驟變里痛苦地適應(yīng)著外來的事物。我也在夾縫中勉強經(jīng)營中藥房,有時求醫(yī)的人所帶的錢財不足藥費的一半,我看著他們干瘦的身軀和可憐的乞求的眼神,淺笑一下,做賠本生意。在那個年代,中國人,特別是中國窮人都很不容易。囂張的,僅是那些強得駭人,富有得流油卻如狼一樣爭搶弱國的帝國主義侵略者。特別是戰(zhàn)火肆虐之時,恰逢天災(zāi)病疫猖獗,僅是把脈針灸就把我累得險些手腕脫臼。幸好,濱野澤那時陪伴在我的身旁,幫我打理或是醫(yī)治病人。不得不說,很多時候,濱野澤表現(xiàn)得比我出色。這大概是性格所致,濱野澤能以笑面對病人,為他們營造輕松的氛圍。而我,始終笑不起來。明白弱國的無能,眼睜睜地看同胞們經(jīng)受折磨,僅有二十二歲的我,時常愁得胸口憋悶。終有一日成疾,我高燒難忍,治療途中暈倒。醒來后,我安睡在幾乎已經(jīng)被我忘卻的床褥之中,柔軟度恰好,而額頭上,是溫濕的毛巾。我正想起身,濱野澤出現(xiàn)了,見我醒來,他目光輕柔許多,上前接過毛巾,又問:“感覺好點了吧?正好,我剛熬了一鍋退燒的湯藥。”說罷,濱野澤將我按下,說:“能躺著就別坐著,等等,我這就端藥來?!?/br>有濱野澤在,我果真安心多,輕松多了,所以更能真切地感到身上乃至精神上的疲乏。不多時,濱野澤端來一碗藥,我撐起來,瞬間感到全身麻痹,關(guān)節(jié)處尤為疼痛。手上無力,我倒下,后腦勺正打在鐵石般的墻壁。“??!”深入骨髓的難受,眼角滲出淚水。濱野澤伸手撫摸我的痛處,當我感覺好點時,才發(fā)覺腦袋已依靠在一個柔軟的物體—濱野澤的胸上。而眼前,是一碗黑乎乎散發(fā)著苦味的藥湯,濱野澤空出來的手則拿著湯勺往我的口中送藥。同時,我察覺到濱野澤有意的靠近,他的臉似有若無地碰觸我的耳朵,空氣中立馬出現(xiàn)他的獨特氣息。我既驚愕又惱怒,毫不客氣地別離了身后的身體。“別靠的這么近!”濱野澤顯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手臂收攏,幾乎將我擁在懷里。這一次,我用足了力量,濱野澤倒在地上。碗及地碎裂,黑色的液體流淌的了一地。“我不是女人!用不著這樣!”我又回歸那個嬌氣任性的少爺。然而,濱野澤沒有責問我什么,他靜靜地收拾地上的殘留物。濱野澤說:“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那你休息一下,我再去燒一碗。”濱野澤離去,世界又回歸沉靜,腦袋暈得厲害,但尚存理解,對剛才的做法產(chǎn)生了悔意。我穿上鞋子,扶著墻走出去。輕輕地推開門,通過門縫,看見濱野澤正背對著我,蹲著身體,在四個砂鍋前熬藥,兩只手里都拿著小芭蕉扇,忙得不可開交。不一會兒,濱野澤注意到我,但是看了一眼,又偏移了視線,嘴上問:“怎么出來了?”“沒事,我感覺好多了,在你的照護之下……”最后幾個字我說得格外心虛。濱野澤沒有多加勸說,任我頂著高燒站在門前,他繼續(xù)熬藥,只是熬著熬著,突然又說:“梁槐,我知道你這個人很要強……”“但是,真的別太累著自己。我,我很心疼你……”心疼……?“你懂嗎?我心疼你……”恍惚間,我又看見濱野澤的耳根發(fā)紅了。從以后,曖昧的氛圍更加不厭其煩地纏著我,幾乎窒息。但我,不曾一次,給濱野澤一個坦白的機會。不給。第二章